第一,她不知道秋芳怎么想。她相信既然刘妈来这么说,那张秋芳目前一定是想通了的,可谁能保证以后会不会想通?一切都在变。
第二,她不想和为民的关系有新的变化。几十年了,自从各自结婚,他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保持朋友关系,如果一旦合作,她去他的分店工作,谁也保不齐会有什么变化。
第三,她必须为建国着想。她如果答应,建国会怎么想?对,他肯定会同意,支持,但那都是口头上的,作为妻子,她必须为丈夫建国留足面子。
第四,她必须为自己保留一份尊严。从年轻时代到现在,她和秋芳、为民都是平起平坐,但如果现在去当了他们的雇员,哪怕关系再好,也是劳资关系。她不免低他们一头。
何家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么多个念头在脑子里一揉吧,家丽笑着说:“刘妈,谢谢你的好意,谢谢为民、秋芳的善意,但现在家里实在是兵荒马乱,老六刚生孩子,我那个老二学习也上不去,我得看着,老奶奶年纪大了,需要照顾,我妈的酱菜摊子也得搭把手,我就不去开拓第二战场了,谢谢谢谢。”
拒绝得虽然委婉,却很坚决。
刘妈一听这话,了然于心,回头跟秋芳回了。秋芳、为民两口子便也作罢。为民有些失落。秋芳打趣,问:“怎么,还忘不了她?”只是句玩笑话。张秋芳现在有足够的自信。她是人民医院的外科主任医师。是汤家和张家两个家庭的女主人。
“没有。”为民说。
“忘不了就忘不了,也没说你什么。”
为民调转焦点,“你说这张建国也是,堂堂一个区里的干部,自己老婆的工作问题都解决不了。”秋芳知道为民的用心。他一辈子都暗暗跟建国比。只是这些年,他残疾着,心灰了不少。如今死灰复燃。
“国家干部也不能滥用公权,能解决的那都是贪官。”秋芳反驳。顿一下,又说:“先请着老二媳妇看看,不过话要说在头里,丽侠上班那就是丽侠上班,幼民别搀和进去。”
为民道:“幼民不会。”
秋芳说:“不会,那天幼民去你店里摸了几个钱你知不知道?”
为民护着弟弟,“没有,是我给他的,他要喝碗牛肉汤,身上正好没带钱。”停了一会,为民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秋芳笑说:“我是诸葛亮你不知道?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其实是小芳看到了,跟秋芳说的。
厨房茶炊响,水开了。秋芳朝书房喊:“小芳,别做作业了,先洗头。”小芳早都巴望着洗头,可以用小舅妈从美国寄回来的桃丽丝洗发水。
一盆清水。秋芳帮小芳把头发打湿,再小心翼翼挤出点洗发露来,在小芳头上揉搓。“味道不错。”秋芳说,“好好学习,以后跟你小舅一样,出国,读书。”
小芳不做声,一提到学习,她感到压力巨大。
起泡了,再揉一会,秋芳拿刷牙的搪瓷缸子帮女儿冲水。冲一遍,再一遍。秋芳仔细地,“别动,脖子这茸毛冲冲。”小芳像长颈鹿一样,颈子向前伸长着。秋芳见她脖子上光溜溜的,问:“你那玉观音呢?”小芳只好撒谎,“在枕头底下呢。”秋芳没说什么。洗完头,小芳用吹风吹头发。秋芳从里屋走出来问:“汤小芳,枕头底下没有你玉观音。”
当然没有,已经送给小年——何向东了。小芳只好继续演下去,装作不可置信的样子,“不会吧,我就放在枕头底下的。”一番乱找。无果。十分失落的样子。又自言自语,“不会是体育课,掉在操场上了吧?不会不会,我记得还有。”
秋芳懒得跟她理论,恨铁不成钢,“什么好东西都不能给你,那可是一块和田玉。”
家丽决定卖菜。确切地说,是做菜贩子。在蔬菜公司工作这么多年,蔬菜贩售的整个流程她清楚,只是在集体经济时代,一切都由公家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