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道:“一个礼拜回来一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婚订了,我就当这个女儿没养。”当然是赌气的话。
老太太劝:“汤家跟我们何家有过节,跟你们老张家该怎么还怎么,汤家两口子对人虽然苛刻,但我看对秋芳还不错,你这一步算走对了。”刘妈一贯心气高,但丈夫去世,又摊上那么个“丑闻”,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争荣夸耀的心早淡了。汤家愿意结亲,一来为她减轻负担,二来姐姐嫁得好,以后能多帮衬帮衬兄弟。她将来还是指靠儿子秋林。
刘妈不语。似有无穷心事。
老太太像看透她心事,道:“别愁了,再怎么,你还有儿子。”
说到点子上了。刘妈笑道:“那都是未知数,现在想想,儿子未必比女婿管用。”老太太说还是不一样。
美心拿酱油来了。刘妈看看,说你们春燕酱油的新产品不错。美心说:“老缸老酱,谈不上新产品,厂里现在也没心气做新产品了,乱着呢。”刘妈打趣道:“可不,你马上都是要做丈母娘的人了,再过二年,抱外孙了。”美心假装打她一下,还说我,你不一样。刘妈忽然惆怅,“早呢,起码二年,总得等她爸的孝出了,死鬼对不住我,可秋芳还是他女儿。”老太太又赞了刘妈的忠孝节义一阵才放她走。
从山上下来,到淮滨路已是黄昏。路过武装部,家丽不让建国再送。建国不肯,死活要把她送到家。家丽说:“送到路口吧,再到家里,又是一顿喝,明天还怎么工作。”
“那就路口。”建国爽快。
到淮河路十七巷,家丽跟建国说再见。一转头,迎面见秋芳推着个自行车。家丽认得出来,是汤家那辆,凤凰牌。亏得秋芳小小身子还能驾驭二八的车。撞个大着。不得不说话了。那一天八点过后,家丽和秋芳没有这样面对面相遇过。家丽再不去淮河商店,秋芳搬走了,偶尔回来,多半遇不着,有一回在北菜市。远远见着了,两个人都躲着走。
“回来了。”家丽先打招呼。
“看看我妈。”秋芳礼貌地。顿了一下,又说:“那你男朋友?”
男朋友。秋芳又用新词。她们店员总是走在时代前端。
“我对象。”家丽耸耸肩,努力大大方方地。她还用老词。
“恭喜你。”秋芳笑笑。
“你呢?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秋芳说。
“有时间一起去做头发,还去谢家集。”一句话拉近了距离。秋芳有些感动,鼻酸,但必须忍住了,“你都不适合烫头,只适合刘胡兰式。”两个人笑了一阵,好像又回到了读书的时候,一起上学放学,走过那条种满法国梧桐的路。终于,秋芳说:“对不起,家丽……当时我……”
家丽云淡风轻,“你有什么错。路都是自己选的。为民是个好人,你和他挺合适。”
秋芳忽然哭了,“为民马上要走。”
“去哪?”
“皖南,泾县,说去援助陈村水电站建设。”
“胡闹,他一个药厂职工。”
“说那里缺医少药,省里抽调人,他就报了名……”
“家不顾了?”
“谁劝都没用。”秋芳为难,“家丽,这话按说我不该说,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你偷偷劝劝他或许管用,说是一去两年,谁知道,本来还说去三线建设,现在转二线,皖南那地方你也知道,就是大山里,跟三线有什么区别……”
家丽想了想,道:“秋芳,这话更不该我说,我和为民已经没什么联系了。”
“我知道我知道……”秋芳声音颤抖,“两年,说不定更长时间,谁知道发生什么,我就是去不……如果能去……我早报名了。”有人路过。是朱德启家的。秋芳和家丽怕她看到再说闲话,交代了两句,分开了。
到家,院子里站着几个人。女的。家丽打了个招呼,看着面熟,听她们说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