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局的人来查问了一番。最后在厨房找到那包烂菜叶子。问是不是从蔬菜公司拿的。家丽着急,“那都是仓库不要的,我不拿就丢掉,是浪费,仓库不要我才捡回来的,不是偷是捡!”
有点语无伦次。但意思表达了。没偷,是捡的。公司不要的。商业局的同志说:“下不为例,你可能刚参加工作,即便是仓库不要的,也多半拿去喂猪,不能私自拿回来,我问你,你看到过蔬菜公司的其他同志往自己家捎带东西的么?”
家丽答不上来。她才刚去一个多月,就算有,她也不会知道。但是据她所知,偷偷摸摸带东西的不止一人。家庭负担重的,谁不想减轻一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错在哪了。根本小题大做。
可当着商业局同志的面,家丽必须认错。人家已经说了下不为例。人一走,家丽就发火,“一定是有人陷害,嫉妒!”
“又得罪谁了。”老太太叹气。
“人就是这样,嫌人穷恨人富,我们家刚好一点,就有人看不惯了。”美心分析。家丽坐在小板凳上,两手插进头发,几个妹妹都不敢出声。“我知道了,朱德启的小姨子在我们单位,我拿菜她知道,指不定就是她跟朱德启老婆说的,那婆娘嘴大,到处乱说,不知传到谁耳朵里,才坏的事。”
常胜突然咆哮,“行了!乱猜!以后这种事情别做!人家就抓不着你辫梢子,饿就饿点,少吃就少吃点,反正死不了。”
说完,出门散步去了。美心嘀咕,“哪来这么大脾气……”
常胜沿着河岸往姚家湾去,到朱老大的船口,他停了下来。他只有朱老大这一个朋友。船头,他递给朱老大一支香烟。问:“你这船最远开到过哪?”朱老大想了想,说:“那还是我小时候,我爹运帮国民党运东西到上海。”常胜笑说:“你也到过上海?”
“怎么,你也去过。”
“十几岁的时候去过,跟我爹,在德国人的电灯泡厂子里拧电灯泡。”
“然后呢,怎么到淮南这个地界了。”
“日本人来轰炸,有老乡炸死了,我们就从上海跑回扬州老家,后来跑日本鬼子反,我爹死了,然后**来了,有老乡要来淮南建设新中国,我一听不错,也就跟着来了。”
“是不错,你现在过得也不错,总比我们船民好。”
“你才逍遥自在。”
“自在?”朱老大说,“船名是不能上岸的,只能漂在这大河上,上一辈人,这一辈人,下一辈人……”
“谁知道以后怎样。”常胜说。朱老大不说话。常胜忽然陷入回忆,口气有点沮丧,“日本鬼子炸死那个人,真不是我们害的,让他走他不走,鬼催的儿一样。”
“你是说大老汤他爸?”
“你怎么知道?”
“何汤两家的恩恩怨怨,北头谁不知道。”
常胜咳嗽了一声,他想说说大老汤又开始找麻烦,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时局不定。能不多说,就不多说。
大老汤给何常胜按了一个新罪名:污蔑革命烈士。说汤家三叔是在对敌斗争中牺牲的,根本没有跟着国民党跑去台湾。
“我没说过,从来没有。”审查室,常胜矢口否认。已经下班了。大老汤跟朱德启还揪住不放。“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从哪来的。”
大老汤道:“你妈说的!就等于是你的立场!”
无稽之谈。常胜起身要走。大老汤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你敢跟组织对着干?别反抗了,交代吧。”
“交代什么?我什么也没说,什么都不知道。”
大老汤给朱德启使了个眼色。朱德启便拿绳子把常胜的手绑起来。“你们想干什么?!绑架革命群众?我犯了什么罪!”常胜反抗。但两个人还是齐心协力绑了他。给大灯泡通上电,放在常胜眼面前烤。仿佛太阳挤压到眼前。常胜热得受不了。皮都快焦了。“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