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老婆一进门就是嚎啕大哭。家丽更难受。她必须暂时离开。
走夜路。第一次一个人走这么长的夜路。天又冷。气温近乎零下。
到家已快十二点。
家丽没脱棉裤,胡乱歪在老太太身边,眼睛还在流泪。
老太太翻了个身,“回来了?就知道野。”家丽嗯了一下,努力控制情绪。她不能让人觉察出她的悲伤。
残酷的黑夜。掩盖了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直到黎明。太阳出现。家丽一睁眼,还以为是血染红了天。
一早去敲秋芳的窗户。秋芳让家丽先进来,她要梳头。秋林还在安睡。秋芳和家丽上二楼说话。“怎么样昨天?”秋芳问“行动”的情况。
“就那样,打打杀杀,没什么意思。”家丽兴致不高。
秋芳一听,大概知道家丽昨儿没讨到好处,便说:“是,我妈也说打来打去没什么意思,是人民内部矛盾,不是敌我矛盾,何必弄得那么尖锐。”
家丽换个话题道:“秋芳,你那个《小兵张嘎》连环画借我看看。”
“你不是不爱看么。”秋芳梳理她一头秀发,“哎,是不是虱子,你帮我篦一篦。”说着,秋芳进屋拿篦子。家丽只好帮她篦头发。“我爱看,家文、家艺、家欢也想看。”家丽搬出妹妹们。
“好像借给为民了。”
“去要回来吧。”家丽就等她这句话。
“那么着急看,不是去红风剧院看过电影么。”
“我妹特想看。”
秋芳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篦好了头发,就去汤家要书。大老汤老婆的妈在家。她被接来带幼民。她说为民不在家。大老汤两口子也不在。
秋芳转回来,跟家丽说了情况。家丽急得直接转,喃喃自语,“怎么还不回来?”秋芳问:“从哪回来?他昨天也出去了?他到底是哪一派我到现在搞不清楚,不过我想,这人不至于脑子那么糊涂加入炮轰派……”
巷子口出来一阵哀乐。吹拉弹唱。
“完了!”家丽心痛得顿足。
“怎么就完了?”
“他死了。”
“谁?”秋芳连忙跑去巷子口看,原来是七巷的大老吴升天作古。“是大老吴。”秋芳跟家丽说。
哦——家丽的悲伤收起了一点,只说吴爷爷是个好人。
大老汤匆匆从两个女孩眼前过。
家丽连忙缩回去。秋芳叫声汤叔叔好。大老汤没空理她,旋风一般进家门,一会又出来,匆匆走了。
“到底怎么了?”秋芳嘀咕,“慌慌张张的。”
家丽这才按捺不住,“为民受伤了。”
“啊?”秋芳惊讶,“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听说……”家丽撒了个谎,“昨天场面混乱极了,我听说为民被人……”
“被人怎么了?!”秋芳激动。
“被人打了一闷棍……”家丽省去前因后果,“现在可能在医院。”秋芳立即说要去看看为民。两个人找邻居借了一辆自行车,家丽带秋芳,风驰电掣往矿三院去。
到病房。汤婆子坐在里头,背朝门。床周围站着几个男生。有山芋干、胖孩,都是铁哥儿们。家丽犹豫,不愿进去,秋芳拉她一起进。家丽咬咬呀,进就进。大不了都认了。
为民醒了。睁着眼睛。见家丽,突然一阵作呕。汤婆子连忙去叫大夫。一会,护士来查看一下,说是脑震荡的正常反应,会持续一段时间。秋芳跟汤婆子打招呼,说来看看为民。家丽不说话。
为民朝家里眨了一下眼。何家丽的心扑腾,起了又沉。
看样子没事。
汤婆子没空理会来客,恨恨道:“这到底谁下那么大的死手,查出来必须严办!我提个菜刀过去,我命不要了也要跟这人拼命!”四周皆咋舌。汤婆子向来有股狠劲。为民反倒要劝他妈:“妈,没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