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屋里,阮蘅给东儿褪下衣物,以温水拭着后背的脓水,生怕沾染到别处。
老翁见此红了眼眶,他试图接过阮蘅手中的帕子,“姑娘,还是我来吧,不可连累了你啊。”
“还是我来吧,这都是细活,马虎不得,您莫担心,我师傅不也在内村照顾着人,只需心细些,不会出事。”
东儿难受地将手负在身后,就要去挠,阮蘅一把攥住不让他乱动,“我也没法子时时盯着他,我不在的时辰还劳烦老人家好好看着他,别让他碰了身后的脓包,这东西弄不好就会染至全身。”
“好,好。”老翁赶忙应下。
这一头外村有人染天花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村子,亥时余鸿才听闻后便匆匆赶了过来,给他全身上下都查验了一番,一脸凝重。
阮蘅递了清净的帕子过去,“师傅,我不将东儿送去你那儿了,就在这照看着。”
余鸿才颔首,“是该如此,不必送去我那儿,内村染天花的一个个都已溃烂全身,这孩子只是后背,别处没有,还算不得严重,若是真送去我那儿,保不齐会加重,就养在这儿吧。”
余鸿才将东儿衣物整饬一番,面露难色,“我一人分身乏术,无法顾及内村与外村,这里就得让你多照看着了,这孩子运气好,发现时状况还有回转余地,不像旁人,送来时就已没救了。你每日都给他喂药拭身,他病症轻,或许还能好转。还有,你自己也留心些,用过的物件都烧了,别留下祸患来。”
“是,师傅,我知晓的。”阮蘅连连应下。
余鸿才看了眼空荡荡的偏房,再想起方才侍卫与他说的事,他眼底的微光沉寂下,“丫头,这世上比病症更难医的,是人心。他们所做所为或许是会让人愤懑,可你要知你无权指责他们,他们本性并不坏,都不过是想更好地活下来罢了,故而医病救人之时万万不可带着对人的偏见。”
阮蘅垂眸听着,她知晓师傅应当也听闻了方才争吵之事,她从未怨过那些村民,“师傅,我都明白的。”
“能明白就好,你继续照看着,为师回去了,还得试药。”
“好。”阮蘅看了眼床榻上难得安静的东儿,起身往外去,“我送师傅过去。”
“不必,不必了。”余鸿才毫不在意摆了摆手,示意阮蘅快回去,“献王殿下有安排人手给我,他们会送我回去的,用不着你。”
与此同时,床榻上的东儿又闷哼了一声,阮蘅下意识往回看了一眼,有些不安。
“为师走了,你回去看着孩子。”余鸿才不等她回绝,便没入夜色之中。
阮蘅无可奈何,只得折了回去。
似是听见了身后合上门,就着月色的某道身影突然一个踉跄,径直往前栽去,好在身后的侍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余鸿才,“余神医!”
余鸿才干笑着直起身,推开他的手,“不碍事,不碍事,我只是今日有些累了,方才天又黑一时没看清路才会如此……”他回过身看了侍卫一眼,“你千万别告诉她。”
“余神医,属下先扶您回去歇息。”
“都说了不碍事,回内村吧,药还未熬呢,耽搁不得。”
“是。”
……
入深夜,旁人都已入睡,阮蘅坐在院子里,一面熬着药,一面留意屋内动静,整座宅子浸沉入月色中,夜风灌入袖口,颤了一个激灵。
后背蓦然搭上一件衣物,暖意充溢着全身,暖得她将身子缩了缩,她回过身去看清身后之人,吓得腾站而起,险些翻了药炉子,“你……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轻哼了声,“就那么怕我在这儿?”
阮蘅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莫名心虚,“我分明与他们说了,不要将此事告诉你的。”
“你说不准说,他们便敢不说了吗?”李玠一把将她攥住拉了过来,就着炉焰上下仔细端视着她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