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炫耀了一天的江爷爷, 拎着江大伯母给他准备的一条小鱼,一块肉,一只鸡腿, 和自家酿的一点米酒,用菜篮子拎着,又去村口老店里买了纸钱和要烧的纸, 和江柏一起去山上。
江大伯难得的主动跟着他们一起,手里拿着铁锹和镰刀,主动地帮忙铲土和割草。
一段时间没来, 山上的野草又将坟包都包围了。
太爷爷太奶奶的坟不在一块儿,这里也没有合葬的习惯。
江爷爷站在太爷爷的坟前, 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对他的父亲说:“柏子考上大学啦, 我们家也出了个大学生, 今后改换门楣啦!以后再也不用被人踩着肩膀走路,时代好啦!”
太爷爷年轻时候是个轿夫, 给地主家抬轿子的,他是夜里给地主家抬轿子时,听说是摔了跤, 摔到了地主, 滚到河里没人捞,淹死的。
江爷爷笑着说:“来财现在接手了我巡山的工作, 每个月都拿工资,今年工资还涨了, 现在一百块钱一个月,两个儿子,国安国良都是大学生, 在城里当老师,捧铁饭碗,吃国家饭。”
他招手叫江柏过来,给太爷爷磕个头。
江柏拿了一刀纸垫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这是我小孙子,叫江柏,他每年都来给你上坟,考上了沪市大学,以后留在沪市,就是沪市人了,我们村的戴知青,周知青,就是沪市来的,后来回了沪市,那时候哪里能想到,我也能进城,能去沪市,我孙子能考上沪市大学,今后当沪市人呢?”江爷爷想到年轻时听戴知青、周知青讲城里事情的时候,他对城里的向往和好奇,一时也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他都六十多岁了。
他也终于完成了他的任务,抚养弟弟妹妹长大,安排他们嫁人、娶妻,抚养儿孙。
祭拜完太爷爷,他们又转去祭拜太奶奶。
太奶奶是个小脚妇人,做不了活,只能在家里洗洗涮涮,一辈子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水埠镇。
江爷爷和江奶奶的结合,一个带着弟弟,一个带着弟弟妹妹,就像是两个重组家庭,矛盾重重。
江奶奶个性强势,对江爷爷的弟弟妹妹并不好,太奶奶与江奶奶也矛盾重重,只是太奶奶自己一个小脚女人,还是靠儿子儿媳养着,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带着小儿子小女儿搬到下面的土屋里居住,那时候村里都是这样的土屋,如今那土屋已经成了江妈的猪圈。
用江爸的话说就是,太奶奶是个一辈子都泡在苦水里的人。
江爷爷十二岁就要撑起一个家,接过一整个家的重担,他已经拼尽全力了,一直到他成为了守林员,成了村里出了大队书记、会计、记分员外,唯一一个拿工资的人,和江奶奶分开住了,争吵才逐渐少了些。
江爷爷和太奶奶说完话,抹了把老泪,对江柏说:“你太爷爷太奶奶的坟你别忘了啊,以后每年清明别忘了来上坟。”
江柏点头:“我都记得。”
给老祖宗上坟的事情,一代一代往下传,传的代数多了,上面几代的老祖宗坟,后代孩子们也记不得谁是谁了,甚至因为坟头被山上茂密的草木遮盖住后,连坟都找不到了,这时候,村里人就会统一在山脚画一个圈,圈里烧纸钱,表示这个圈里的纸钱只有我家老祖宗能领,他们一边烧纸钱一边高声喊着:“我家的老祖宗们来收钱啦!我家的老祖宗们来吃饭啦!”
不断的喊,不断的喊。
江爷爷就怕自己死了后,等儿子们也老了,小一辈们记不得他父亲母亲的坟,忘了给他们上坟,让他们在下面饿肚子。
生前的时候没东西吃,死了还要挨饿。
挨饿的滋味江爷爷可太知道了,三年、大、饥、荒的时候,村里饿死了很多人。
想到自己把弟弟妹妹在大、饥、荒中都养活了,江爷爷又笑了起来,下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