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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钰顿时如释重负,直到这时她才敢抬眸看邵北城,心里明明欢喜极了,语气听着却依旧稀松寻常:“好!”
邵北城看她掩耳盗铃的样子愈发觉得有趣,终是忍不住逗她道:“既然你身子已养好了,也不必顾虑长辈担心,那今晚……”
容钰看着邵北城深黯下去的眸色,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心弦一颤,脸瞬间就红了……
她气恼极了!
她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这样一个登徒子!
就算是现如今,旁人也定然以为他是位冷肃、刚直的将领,而绝不会想到关起门来他竟是这幅德行!
容钰恨恨地瞪了眼邵北城,没眼看他那厚颜之笑,最后不知所措,索性埋头趴在了桌子上!
邵北城就再也忍不住了,大笑出声。
才笑了两声,他就立刻意识到:不妙……
他接下来的一言一行,都将决定他今晚甚至是接下来一个月的命运……
于是,邵北城轻咳了两声,再开口时语气已认真极了,不带半分戏谑捉弄:“你身子好些了,正好有件事要与你商议……”
邵北城娓娓说着,容钰果然就慢慢直起身来,认真地看着邵北城。
是有关田庄的事。
来的途中,邵北城已对容钰说过,朱家庄名义上是邵家从伤残旧部人家购置的、公中的田庄,实际却并非如此。
农活繁重,需要壮劳力。
边境百年干戈不止,大周最精壮的劳力都上了战场。
很多人再也没有回到故乡。
有幸回来了的都或多或少带着伤,这些伤残兵甲或是他们的家眷都难以打理好田地。
男人在军中时,军户能减免税银,加上饷银,纵然田地里的收成差了些,日子也能过下去。
可男人们战死或受伤后,便不是那么个情形了。
没有了饷银,也不能减免税银。
清丈田地、以定税银,这正是张太傅昔年主政、推行新法时的重要举措之一。
朝廷有税银才能招兵买马,因为有新法,先帝才能两次北征。
上辈子,容钰打心底感激张太傅的指点,所以特意拜读过一些关于新法的文章。
那些文章多是新党士子所作,当时容钰满心都是对张太傅的崇敬感激,她初读新法后大感震撼,心底很是为张太傅和新法感到可惜。
那样好的一套法度,只试行了十余年便随着孝宗皇帝的薨逝戛然而止。
孝宗皇帝是今上的祖父。
推行新法是张太傅的毕生夙愿,先帝是张太傅亲自教导的皇帝,亦是在张太傅的扶持下击败福王后即位的皇帝。
可先帝即位后,不仅没有大力推行新法,反而起复旧党,到后来端王主政时,除了像税银法、军户法这类于朝廷大有裨益的操作性法度,其余新法多已废止。
上辈子,容钰看着端王在先帝和旧党的压制下逐渐起复新党,心里很期盼他即位后再行新法。
若她能撑过那个冬天,就能看到端王即位了。
可她到底没有撑过去。
这回,她倒是看到了端王即位。
只是,端王即位后也并没有广行新法。
容钰不懂朝政,没有指点河山的能力,她只是在心底有些为张太傅感到可惜。
那么聪明的人,谋划了一辈子,到底没有盼到九州行新法、四海皆清晏!
至于税银法和这朱家庄的关联……
旧税银法循前朝例,按户收粮,人丁多的人家多交税粮。
可人丁多不等于田地多、也不等于收成好,后来就和前朝一般,有了流民,有了豪强大户暗藏流民、私自垦荒。
税粮从各地运至皇仓,难免“损耗”。
最后,开垦的田地越来越多,朝廷收到的税粮越来越少。
这么看,和旧法相比,新法确然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