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觉得她是又装又瞎,现在他在“镜子”们身上照见了自己的卑劣,他又不愿意相信。
他日复一日地沉默下去,既回不到从前,也不想跟着抢劫犯狼狈为奸,更拒绝接受他会有今天都是咎由自取。
但到底是不是,逃避或许就是李云的答案,前因后果,丝丝入扣。
两个月后,他不再那么频繁地去想他的冤屈和恨的人了,它们被今天还有多少任务、菜里为什么还是没有肉、探监的日子还有几天给取代了。
李云甚至开始琢磨,他要怎么不动声色地偷懒,才能让管教看不出来,并且不自觉会去关注院子里那个减刑的显示屏上,闪过了哪些人的名字。
他有时候也想好好表现了减期,但有时又觉得八年和十年差不了多少,想想还是算了。
他适应了糊手工和背法律的日子,起初晚上不学习,他也会申请去教室里坐一会儿,从那些无知的牛逼群里暂时逃离。
接着李云发现,即使是在这里,教室里也不缺学霸,就是心术不太正就是了。
这些头脑聪明的人当中有一个,下笔写公式似乎比他抽纸擦屁股还容易,碾压关敏吊打李小波,做题连草稿都不用打。
李云起初是因为无聊,撑着下巴偷瞟这人做题,对方却因此得到了错误的信号,以为他也是个擅长这些的高智商同类,过来邀请他一起pk解方程式。
学霸的思维令他难以理解,李云只会pk打架,他说不会,一点都不羞愧地拒绝了,对方闹了个笑话,向他道了歉,接着作了自我介绍。
这是李云在少管所认识的,第一个他愿意跟对方说话的人,虽然是个骗了同学的钱的穷骗子,金额有点大,比他早进来半年。
后来他继续去教室,屋里的人都学习,他在这种氛围里,也会找几本自然科学类的杂志看看,习惯了所里的日子以后,一晃就是年底了。
刚刚主持人笑容满面地祝大家阖家团圆、幸福美满的时候,李云愣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了他爸的脸,他恍惚记得这个月中他来探监的时候,头发好像白了一些。
这一年的最后一刻,他在少管所的铁栅栏里,突然领悟到了他那个不那么好的家里的好。
他想回家了。
——
正月初一,9点不到就有人来拜年了。
关捷端着个塑料盘子,蹲在杂物间里抓东西,花生、瓜子、糖和冰糖橘,装好后放到了堂屋的桌上任人自取。
根据往年的惯例,他今天上午会很忙,要给亲戚端凳子倒水,将他们带来的鞭炮和纸钱全堆在一起,借麻将、给吃饭的桌子套一次性桌布、上餐具、端菜,要是亲戚带了小屁孩子,他还得去客串幼儿园的园长。
完了客人吃饭他还只能看,因为人多没有他的位子。不过关捷很平衡,因为路荣行没有姐姐,要干的事情比他还多。
初一的上午多少都有点难熬,不过看在昨天收了压岁钱的份上,关捷跑得还算情愿。
到了10点,他爸这边的堂表亲戚慢慢来齐了,关捷跟这些叔啊哥的一年见不了两面,人都对不上号,睁着眼睛瞎喊。
亲戚听他喊错了,基本也不会戳破他,就笑着说他乖,长大了。
关捷在熟人面前很活跃,生人多了他有点拘束,心里就巴不得这些人赶紧全部去打牌,不要跟他说话,也不要问他在学校里的成绩。
不一会儿天随人愿,他得了空溜进隔壁,去跟路荣行商量给靳滕拜年的事。
路荣行家他爸是掌勺的大师傅,汪杨在前面待客,院子里用红砖垒了个临时的灶台,路荣行就坐在火口上添柴,头上包着块挡灰的毛巾,像个土老帽。
关捷一看见这造型就笑了,不过没有刻意提它,只是过去问了正事。
路荣行用火钳拨了拨灶腔里的干材,被扬起来的灰飞得眯住了眼睛,说:“我问过我妈了,她说只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