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未亮, 便听到隔壁悉悉索索的声音。老两口轻手轻脚地下床, 不多时满屋子都是米粥的香气。
昨天因为是临时赶上的, 他们喝的是糙米粥。今天早上的粥是老两口精心准备的,自然不再是糙米粥而是白米粥。
晏玉楼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李婆婆, 发现对方的言行举止确实有种熟悉的感觉,那是一种官宦人家养出来的气质。联想到昨天老两口的对话, 她猜想李婆婆应是京中某个大户人家出来的。
吃完饭后,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听大娘说话似乎是宣京口音,不知大娘可是宣京人氏?”
李婆婆愣一下,倒是没有否认, 只道她好耳力。
“不日我们便要归京,不知大娘可有话要捎回娘家?”
王老汉看过来,老婆子不是说这两人私奔出来的吗?怎么还要回京?他心里犯着嘀咕,面上多少带出一些, 在两人之间打量。
姬桑目不斜视, 晏玉楼看着李婆婆。
李婆婆苦笑一声,“我母亲早亡父亲也已去世,家中是庶兄当家, 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再者出京多年, 那些人怕是都以为我早就死了。”
这番话说得不清不楚, 倒也不难猜出大概。无非是嫡庶之争, 最后庶出的当家, 嫡出的转眼从天下掉到地下。
“你既是嫡出的姑奶奶, 万没有避让庶出的道理。便再是庶兄当家, 也不应看着你过得如此落魄。我这人向来爱抱不平,你若有什么隐情不妨说与我听,或许我还能帮上一些。”
王老汉浑浊的眼睛一亮,“这位公子此话当真?我婆娘被人害得苦…”
“孩子他爹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这么多年我早已看开,那些东西他们拿去便拿去吧,都是身外之物,哪有性命重要。”
晏玉楼眯起眼,嫡庶之争谋财害命并不鲜见。只是李婆婆是女子,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她那庶兄何至于起杀心。
她看了姬桑一眼,姬桑这才开口。
“如是你的东西,万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你莫要有顾虑,我们二人在京中颇有些权势,你只管把冤屈说出来我们定会替你讨回公道,权当是报你们的收留之恩。”
王老汉看出一些门道,只怕自家老婆子猜错了。这两位公子哪里是什么私奔出来的,说不准真是进山狩猎迷了路。
同样的话听在不同人的耳中,会引起不同的效果。相比王老汉的心思简单,李婆婆心下只有震惊。她当年身为伯府姑娘,在京中都只能看人脸色行事。宣京权贵何其多王公贵族无数,敢说在宣京有些权势的人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只是他们二人如此年轻,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们真的能帮自己讨回公道吗?
思量再三,咬牙狠心。
她都这把年纪,活得也算是够本了,还有何可畏惧的。要是能拿回母亲的东西,那她的山儿也不至于这般辛苦奔波。
“两位公子大义,且容我慢慢说来。”
李婆婆原名李蓉娘,是宣京乐安伯府的嫡出大姑娘。生母体弱膝下仅她一女,反倒是府中的姨娘们各有所出,乐安伯府也算得上是子孙繁茂。
她庶长兄的生母王姨娘,是其父的表妹,不光育有庶长子还育有庶长女,深得父亲的宠爱。她的父亲之所娶她的母亲,不是因为门当户对,而是因为她外家的家产。
她外家是商贾,当年她母亲嫁进李家时带进万贯家产。那些嫁妆一半充公一半是她母亲的私产,那一半的私产若无意外便是她的嫁妆。
事情的起因也正是那些东西,她母亲去世后王姨娘当家。父亲本就是个闲散伯爵,没什么作为,更不管后宅之事。
为了谋她手里的东西,王姨娘陷害她与一名家丁有染,并捏着这个把柄要将她嫁给自己的娘家侄儿,好一口吞下她的嫁妆。
王姨娘的侄儿是个嫖赌之徒,她如何能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