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四年的夏天到来,又是一年大考,弘历亲眼见证“弘历”考进皇家匠艺学院,以新生成绩第一的成绩,弘历感觉,这就好像他当年第一天坐上龙椅的激动兴奋。
这次,保康、弘历、皇上,三个人一起谈话,保康特意给昏睡了“弘历”。
外头太阳光炽热,湖水懒懒,花草都自动卷起来自己的花瓣儿和叶子,试图少承受一点点热度。
里头三个人,在畅春园澹宁居的偏殿,一个人做茶几的一个角,因为一盆盆冰盆的凉意堪堪维持自身清爽。
皇上面色平静,语气慈爱:“你伯伯已经告诉玛法了,你也是弘历。”
弘历震惊,随即心肝儿一颤,偷偷瞄一眼“保康伯伯”。他“保康伯伯”笑得春风般和蔼。
弘历莫名地更害怕,面露惊惧,一颗心要跳出来胸腔。
皇上笑眯眯脸安慰:“莫怕。莫怕。虽然玛法不知道你如何有这般机缘,但玛法相信,你伯伯也不会故意要教训你。”
“玛法做了这么多年皇帝,最大的感触就是,做皇帝难啊。这难的不光是做事,更是做人。做一个皇帝,做‘万万人之上’时间久了,自己也以为自己就是‘天老爷’……”
皇上叹气:“这是难免的,玛法都了解。玛法观察你的行事,毛病很多,但总还有一定的章法,对父母亲孝顺,对你嫡额涅尊重,对你大哥也尊重,对弘昼和福惠也友爱着……”
弘历听着听着,更害怕了有没有。
孝顺,友爱,重要吗?当然重要。“以孝治国”的时代里,孝顺不重要什么重要?可是,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根本就是最微不足道的事儿。
唐太宗李世民孝顺吗?友爱吗?是一个好皇帝吗?
弘历的脸色发白,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皇上更叹气,语气也更为慈爱。
“玛法知道你学得一身帝王之术,刚柔并济、恩威并施,应该说,作为一个皇帝的为人处世方面,你比你阿玛好很多,这并不是坏事儿。玛法也是这样的性格,玛法也经常说你阿玛做事太直白。”
弘历额头上冒出细汗。
保康微微笑,皇上伸胳膊拍拍他的肩膀,满脸的“理解”,满眼的“真诚”。
“这方面来说,你和玛法还是有相似的。玛法很欣慰。”
弘历:“……”
弘历恨不得找到一个地洞钻进去,藏起来,弘历的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害臊,这么羞愧,这么无地自容。
他的脸色白了红,红了白,跟开了染坊一般,皇上一愣,保康还是标准态度,微微笑。
弘历迎着他汗玛法关切的目光,他“保康伯伯”清浅乐呵的眼神儿,实在受不住,猛地一低头。
列祖列宗在上,他一直不认同他阿玛的做法,一直认为他阿玛为人处世太累太过“实在”,一直把他汗玛法当成人生目标,万万没想到此刻面对他汗玛法,那真的是羞愧难当。
他那什么和他汗玛法比?
他连他阿玛都比不过。
弘历双手抱着头,感受到肩膀上那只手掌的热度,眼泪哗哗冒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弘历语不成句,破碎的话音里有自责的泪水,也有无言的亲近,更有无法承担这番真心的悔恨。
皇上又想叹气,瞄一眼熊儿子,对弘历的表现实在是无可奈何。
“弘历啊,玛法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你知道玛法最庆幸的是什么吗?玛法庆幸,不管玛法心里对大清国祚绵延几百上千年,玛法始终把住那条底线,国家高于玛法这个皇帝。
做皇帝很累,皇帝不是动动嘴皮就心想事成的万能。古往今来有多少皇帝承受不住这份孤单和痛苦选择放任自己,前朝就在眼前不远。
嘉靖皇帝有能力,偏偏对国家和百姓不管不问只玩平衡之术;万历皇帝好好的改革只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