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人理所当然想的那样,是因为东海居住着白帝后裔与灵山十巫,他们在上一次人族与妖族的千年之战中站在人族一侧,杀害捕捉了许多妖族,于是招来了妖族的报复。”
妖与人不同。
人会思考值不值得,会去算计得失,会去忖度长远的利益,会受到所谓道德与伦常的约束……但妖并不会如此。
妖从不计算得失,从不思考长久,他们是只活在当下的生命,所以有了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不惜代价,不顾一切。
换而言之,妖族的报复总是来得猛烈而又不管不顾,他们不在意后果,只是想做就去做了。
白飞鸿一直以为——不,所有人都以为——妖族袭击东海,是为人族与妖族的千年之战所展开的报复。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呢?
从“妖族入侵归墟”这个结果来倒推“妖族袭击东海”的动机的话,那可以得出的动机便十分明显——入侵归墟才是他们袭击东海的动机。
他们,或者说,殷风烈有想要从归墟之中得到的东西。
他甚至应当已经得到了。
不然,陆迟明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以前以为,人是很容易就会变的。”她笑了笑,又说,“现在看来,却也没有那么容易就变了。”
至少,陆迟明变的……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多。
白飞鸿慢慢地从台阶上走下去。一步一步,平缓,而又沉静。裙幅一分不乱,脚步一步不错,她行走在长长的阶梯中,有如某种羽翼庞大的白鸟落在冰湖之上。无声,而又令人心惊。
“为什么这样说?”花非花问道。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很久没见的人。”白飞鸿想着陆迟明,唇角笑意渐深,渐冷,“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变得让我完全不认识了。”
她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遥夜刺入她的身体,洞穿她的灵府时的声音,轻得犹如一声叹息。
利刃入体的瞬间,她仰起头来,看着那个男人的脸。
而他那一刻所露出的,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仿佛站在那里的不是陆迟明,而是一个白飞鸿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男人。
“但是我最近遇到他,发现他也许一直都是那种人,只是过去的我没有发现这一点罢了。”
提到归墟失守的时候,陆迟明脸上所露出的——就是他杀了她的那一刻所露出的表情。
然后,灵光一闪之间,白飞鸿忽然将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前世她与陆迟明的婚礼,也是陆迟明继任空桑之主的继承仪式。
而陆迟明,是在自己的继承仪式上杀了白飞鸿。
“过去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做一些事,但是现在我好像找到了线索。”
前世陆迟明为什么杀了她——如果说先前她对这件事还毫无头绪的话,现在的她,好像隐约猜到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东海,从来都不是我。”她又笑了一声,“只要从这个角度去思考,一切就都很好理解了。”
她是如此的了解陆迟明,如此了解这个一度几乎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在旁人看来,陆迟明是天之骄子,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是一个如同圣人一般完美无缺的人物。但在白飞鸿看来,他是一个自我颇为稀薄的人,也是一个傲慢的好人。
所谓的自我稀薄,是指他其实没有多少想要的东西,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满足白飞鸿的一切要求,却很少向她要什么,白飞鸿也曾问过他,她能为他做些什么?但他每一次都说,你在这就好了。
他永远温柔妥贴,无微不至——却从不曾向旁人索取任何回报。
而所谓傲慢的好人,便是他会理所应当的做出“最好的”选择。
就像他杀光一城为阴魔的傀儡蛊所操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