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才踩着鞋跟, 有气无力地爬上三楼,空气里飘着饭菜香,一闻就知道只有放了肉才能激发出这种充满油脂的香味。
谢广才吞了吞口水, 心想这一定是陈家在做饭,只有陈家才会舍得下本钱买肉回来吃。
听说陈家以前是大地主, 年纪大一点的老人还记得当初的盛况, 可惜陈为民的父亲不争气,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把家产卖个精光。
谢广才自言自语道,“虽然不是地主, 却把地主的做派学得十足。”
现在这环境, 谁有钱敞开怀吃肉?
罗阿姨也正在炒菜,谢广才进门以后去饭桌看今天的菜色, 只有一小碟咸瓜, 还有一条煎红杉鱼,再看罗阿姨炒的是蒜蓉菜心。
这些菜连点油水都没有, 谢广才顿时觉得没胃口了。
罗阿姨端着蒜蓉菜心出来,“老谢出来吃饭了, 广才你去厨房拿碗筷。”
谢广才一股气从心里冒出来,“晚上就吃这些?”
“什么叫做‘就吃这些’?你能吃得上饭已经很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罗阿姨把菜盘子放在饭桌上, 往围裙上擦干净手,很不满地说。
谢广才坐到椅子上,开始进行挑剔, “天天吃青菜和鱼,菜里没有一滴油,这样的东西让我怎么能下嘴?”
“我们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 难不成你想要天天吃肉不成?”罗阿姨大声喊冤,“现在样样东西都要钱要票,不节省一些,怎么给你娶老婆,难道就靠你学徒工那十八块钱工资?”
她觉得大儿子太不识好歹了,这么大年纪没结婚,也没有攒下钱,每个月的工资花精光,连她和老谢老两口的工资也被他拿出来花,这样下去迟早连娶老婆的钱也存不下来。
一提到十八块钱工资,谢广才捂着胸口咬着牙说,“没错,我的工资只有十八块钱,但你也不能总拿这个来戳我的心。”
罗阿姨大惊,扶着谢广才的手臂,“你是不是不舒服?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你可千万别急,别气到自己啊。”
谢广才靠在椅子上,头仰得高高的,双眼紧闭着,“你别说话,让我静静。”
“好好好,我不说话就是了。”
罗阿姨最怕的就是谢广才时不时头晕胸痛,他这个毛病从小就有了,一直根治不了,罗阿姨也带他去医院做过检查,结果钱花了,还查不出毛病,气得她大骂医院坑钱。
罗阿姨到厨房里拿了碗筷,这时一家之主老谢才慢吞吞地从房间出来。
老谢中等身材,体型瘦削,看到他不难想象出谢广才老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吃饭吃到一半,罗阿姨说,“广才,吃完饭你洗个澡,我到时候带你去郝厂长家。”
“去郝厂长家做什么?我又不是棉纺厂的。”谢广才不想去。
郝厂长也住在棉纺厂的筒子楼里,谢广才搬来以后见过他几次,仅此而已。
罗阿姨神神秘秘地说,“我终于知道陈为民他们家走了谁的关系了。”
这话一出,就连在一边默不吭声吃饭的老谢也忍不住看向她。
“他们家找了谁?”谢广才问。
罗阿姨说,“你还猜不到吗?就是郝厂长!”
“郝厂长?他不像这种人啊……”老谢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看着挺好,实际上什么人只有他自己知道,”罗阿姨说,“我准备了一百块钱,到时候交给郝厂长,让他高抬贵手,招广才进棉纺厂。”
老谢眼中也燃起希望的火苗,“行,咱们去试试。”
有个方向总比盲目乱撞好。
谢广才说,“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