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枚足银的扁钗,一双手在袖底露出一半来,没有许多毛糙和冻疮,连指甲也修剪得干干净净的。
大房二门里头服侍的小丫头,不做什么重活,常在屋里屋外行走,又不够女主人日日支使的体面。
素梅拿帕子擦拭着额间鼻端因为疼痛而冒出的冷汗,遮去了面上的神色,冷声道:“哪里来的毛毛躁躁的小蹄子,连内院行走的规矩都没有学好,就胡走乱闯起来。”
两条细眉竖了起来,道:“带下去好好教一教她!”
两、三个老嬷嬷不知从何处围了上来,不顾那圆脸小丫头的踢腾挣扎和求饶,捂着嘴把人拖了下去。
发生在西路的小插曲并没有传到上房来,只有侍女进来小声地问绿腰:“马棚那里怎么半晌都没有进来回话的?”
绿腰轻描淡写地道:“想是那小蹄子叫我骂了两句,应付我呢。”握了她的手,道:“还好姐姐替我描补了,姐姐再使个人去吧。”
那侍女笑着推了她一把,就放心地出了门去。
绿腰仍旧回了屋,指挥着几个丫头替戚夫人重新上了一回药,贴了片新的膏药,又在髻上插了两片宽大的花钿,稍稍地把那片丑陋的痕迹遮掩了一二。
戚夫人自己抬起手来,在膏药周围想摸不敢摸地探了探,叹了口气,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受这样的罪。”
绿腰小心翼翼地搀住了她,扶着她出门上了马车。
值守宫门的龙禁卫提前得了凤池宫的交代,又查看了戚夫人带来的印信,就把一行人请到了庑房里。
凤池宫遣来接引的暖轿很快就停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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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池宫东北角的小白楼里,阿讷带着三、四个宫女,围着张方桌捣香。
春分前后又下了一回雪,往后就一日一日地暖了起来,冬日里因为太过清寒而被容晚初弃置不用的东侧殿,到这时也被宫人们重新拾掇了一回。
内室的九九消寒图填满了色,容晚初带着几个丫头把放画轴的三、四个箱笼都翻了个底朝天,总觉得都不大合意。
阿讷就撺掇她:“您也有些时候没有动过笔了。”
容晚初就看了她一眼,道:“今儿就定你来给我打杂。”
侍女笑嘻嘻地应“是”:“奴婢就愿意替娘娘分忧。”
这时候她拎着从太医署送来的小药杵,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样,在钵里专注又用力地碾动。
香饼磨成了极细密的粉末,虽然没有经过焚烧,但捻在指尖时依然有股幽谧的草木清气。
这座小楼不折不扣的幽僻清净,远远盘踞在凤池宫的东北角落,离东殿的一池碧水都有些距离,环楼乔木高低错落,初春里已经有了若有还无的翠色。
宫人开了整扇的窗,换去了房中陈年的旧气味,蒙屉浅霞色的纱,又在烟绿之外生出桃杏夭华来。
色如琥珀的酒液洒在松绿的砚台里,把绵密的香粉带得微微漾起一点,少女纤长的手指握着灵芝盖的墨条上端,在砚上缓缓地推送研磨。
青女站在一边拂开了宣纸。
容晚初研开了墨,就拈笔蘸饱了墨汁,侧着头稍稍想了想,落了第一笔。
“遍霭扬花降未阑。”
她写封挂在内室的小轴来顽,措辞也懒散随意许多:
“茜纱解挽琐窗寒。”
“小阁高枕卧香眠。”
“砌下余红留未扫。”
“晓风新碧上苔烟……”
容晚初目光微晃,隔着薄纱的帘栊,看见楼下有宫人步履生风地进了大门。
不过片刻的工夫,楼梯口果然传来低低的人语声。
她收回了视线,随手敲了敲那杯用来研墨的酒,眼角微微地垂了垂,重新蘸了一点墨,补上了最后一句:
“一瓯烹共醉前欢。”
阿讷笑盈盈地站在了她的身边,道:“我替娘娘送去装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