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探芳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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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太后听到殷长阑重重咬了“上善街”这几个字的时候, 面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好。
她微微地垂下眼, 戴惯了甲套的手指因为方才照顾十二皇子而空荡荡的, 使得她近乎有些焦躁地弹了弹指尖, 随手从一旁的托盘里取了一枚戒指,套在了手上。
殷长阑仿如不觉。
他的一只手仍然搭在容晚初的肩上,就重新感觉到女孩儿动了动, 想要向着另一侧起身似的。
他知道小姑娘的意思, 稍稍用了些力,再一次按住了她,自己身形微侧, 坐在了圈椅的扶手上。
这椅子宽大厚重, 木料足实, 小姑娘身形纤瘦, 两个人一高一低地坐着, 也全然绰绰有余。
容晚初被他抢了先, 不由得有些心疼。
尤其是郑太后方才说了那样的一席话,就更让她不愿意殷长阑在郑氏的面前折了面子、失了尊重。
她仰起头,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头顶的男人。
殷长阑对她的这一点小心思洞若观火。
纵然眼下这一摊子政事让他既存怒且齿冷,但他心里仍因为这一点心意而生出暖热来,像是一颗心都泡在了温水里。
他将掌心里的那只柔软小手握得更紧,另一只手扣在容晚初的肩头, 重新将因为女孩儿的挪动而疏远开的距离变得密不透风。
容晚初身形微欹, 一时觉得这姿态未免有些不雅, 稍稍地挣了挣, 男人的手臂却扣得不容抗拒。
她犹豫了一瞬,就自暴自弃地顺着殷长阑的意,静静地偎在了他的身畔。
小儿女之间的瞬刹温情,并没有落进郑太后的眼中。
她手指转动着那枚戒指,微微地阖着眼,面上神色在片刻的凝滞之后就恢复了原状,看不出内里是不是有着横生的心绪。
殷长阑也不疾不徐地说了下去:“倘若朕不曾记错,上善街的府邸是父皇大行之后,才赐给赵王叔的。”
“但今日,龙禁卫在那一处王府中,不但从地窖里搜出了三十万两雪花官银,连装银的箱笼上,都还打着柳州灾银的密条。”
他道:“所幸时日未久,封箱的纸尚未腐朽,还能使这一批官银的来历大白于人。”
郑太后打断了他的话,几乎露出些不耐烦来,道:“他是你的叔父,就是从河工上拿一点银子,难道还真格就气恼了他?”
殷长阑坐在椅子的扶围上,衣料柔软的玄色常服束着他修长的身形,这样坐着,两条长/腿仍能斜斜地支着地面,使得他整个人显出些格外的压迫之感。
郑太后只与他对视了一眼,眼孔就不由得微微地一缩,仿佛生出了什么不知名的危险之感。
殷长阑语速不快,态度也并不激烈,只是阐述式地道:“这三十万两银,打的是去岁里计相老程大人的章子,原本是镇库的银,俱有文书可查。今年朝廷吃紧,国库也没有余钱,无奈之下,只能动用了这一笔银两。”
“三十万两,已经是朝廷拨给柳州河工的全部了。”
殷长阑淡淡地道:“朕的好王叔,一枚铜板都没有给柳州的百姓留下。”
“柳州的百姓,饥馁困苦,激愤之下,酿出了如今的大乱。”
容晚初听在耳中,不由得微微咬紧了牙。
郑太后转着戒指的手停了下来。
她面上这一次就露出了些真实的怒意,道:“肆意妄为,不知分寸!”
殷长阑问道:“母后以为,赵王叔如此作为,该如何处置?”
“罚俸一年,以儆效尤。”郑太后不假思索地道:“决不能如此轻易地姑息了他。”
容晚初心中微寒。
好一个“以儆效尤”。
贪墨数十万两银,在郑太后心中,不过是“不知分寸”,不痛不痒地罚上一年的俸禄,就称得上是“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