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和宫女一同拥簇着年少的贵妃离开的时候,偏殿中陷入了一阵漫长的寂静之中。
殷长阑并没有急于说话,自顾自十分悠然地负着手,踱到窗边目送着少女的离去。
秦碧华拢着腿偎在榻上,怨毒的视线死死地盯着他。
倘若目光有温度,男人的后脊上应该已经被点出火来。
殷长阑恍若未觉。
窗外婀娜亭袅的身形已经转过回廊的折角,消失在亭台楼阁之间。
男人身材高大,肩脊挺直,这样专注地望着女孩儿的背影,神色温柔又沉静,让旁的人看见,也不由得生出情到深处之感。
秦碧华偏偏见不得这样的情景。
她尖刻而讥诮地道:“怎么,有如此佳人情深意重,皇帝陛下感动么?”
她本以为殷长阑不会应她的话,没想到男人竟然微微地笑了笑,道:“感动啊。”
秦碧华语凝。
殷长阑已经转回身来。
李盈临走的时候,将盛着鸩酒的托盘放在了门口的高几上,盖盏里碧光盈盈的,看颜色十分的绚丽好看。
殷长阑揭开杯盖丢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捏着杯缘,将酒盏提在了手里。
秦碧华微微瑟缩了一下。
她原本猜度皇帝是被魇住了,或是有孤魂野鬼蒙了他的心智,但世人都说天子有真龙之气,不知道是如何有道行的鬼怪才迷得住皇帝的心。
她咬住了嘴唇,突然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殷长阑眉眼微压,淡淡地道:“朕是当朝天子。”
他说话的时候手稳稳的,连杯中的酒面都没有稍稍的摇动。
秦碧华一直密切地注意着他的动作,以期能在他身上找到一点的破绽,但看他这样的笃定和安稳,一时连自己心中原本的那一点臆测也难以坚持了。
怀疑的种子旋灭旋生,笃信和质疑之间左右摇摆,就不由得使人又愧又悔又是恨。
秦碧华眼前微微恍惚。
殷长阑已经走到了近前。
秦碧华手臂撑在榻上,忽然倾过身子,用力地扑了过来,抱住了殷长阑的腿。
殷长阑长眉骤锁,膝下下意识地一折,足尖稍一蓄力,就狠狠地踹了出去。
他这具身体底子并不算好,只胜在青春年少,虽然被他接手之后捡起了旧日的炼体习惯,但到底时日尚短,力气也不甚完备。
这一脚踢出去,倘若还是原本的大齐太/祖,当场就能将横练过的大汉踏碎了胸骨,这时放在娇娇弱弱的秦碧华身上,却也只能将她踢得斜斜地飞了出去。
秦碧华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痛,不消看也知道该是有一片骇人的青紫了。
殷长阑俯视着她,漠然道:“朕不是不打女人!”
秦碧华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
她挣扎着膝行几步,重新扑抱过来,殷长阑这一次有了准备,没有等她抱住,靴尖已经踏在了她受伤的肩头上。
秦碧华尖叫一声,仰面躺在了地上。
殷长阑蹲在她的面前,淡淡地道:“别忘了自己说的话。朕今日杀你,往后为妖为鬼,只管来找朕说。”
她是真的要死了。
这个男人真的不会放过她——不管他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殷长阑,他都要杀了她了!
秦碧华极力地摇着头,不知道是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对方:“你不会,你不会的。”
她呜咽了两声,忽而面上露出楚楚而哀致的表情,“七郎,七郎,你只是被容晚初那个女人蒙蔽了。她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好?七郎,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啊。”
她由下及上,斜斜地挑着眉眼,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妩媚而得人喜爱的神态,水光朦胧地望着殷长阑,道:“七郎,我不气你了,我许你宠幸那个容氏,我也不再嫉恨她,只要你的心还在我这里就好了!”
殷长阑却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