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于存,将声音压得不能更低,慢慢地道:“也不要你做什么抄家掉脑袋的大事。”
于存面目肃然地看着他。
虽然知道对方能被选进龙禁卫,必然是因为形貌出众的缘故,但他这样凝重地望过来的时候,陈满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年轻的同乡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悄悄地褪去了昔日刚刚从乡间走出来的畏缩之气。
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但此刻有任务在肩上,他也来不及更深思量,于存倘若能稳重些,帮着他把差使做的漂漂亮亮的,于他也是件好事。
他们是一条藤上的蚂蚱!
想到这里,他面上的神色更和煦了,就从两层的夹袖中探进指头去,掏了一只缝的密密的布囊,向于存递了过去。
于存下意识地摊开手,那布囊就被压进了他的掌心里。
那布囊只有成/人一节手指的粗细、长短,捏着硬硬的,虽然被致密的蜡布紧紧裹住缝上了,依然有奇异的香味极隐约地逸散出来。
陈满就看着他微微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指点机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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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起了风,屋檐底下的铁马叮叮咚咚地扑着窗棂,值夜的阿讷爬起来把窗屉合得严严实实的,又重新拢了一回炭,蹑手蹑脚地走到碧纱橱的床边上去探看容晚初的情形。
少女睡姿一向循规蹈矩,两只手折在身前握着被沿,锦缎面子掩映着葱管似的指尖。她神态宁谧地闭着眼,修长的眉峰弧度和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全然没有被惊扰到。
侍女轻轻地吁了口气,什么也没有动作,重新退了回去。
容晚初这一夜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只是依稀地记得昨夜做了个美梦,却连那梦的一鳞半爪也记不清晰了,坐在妆台前,对着水精妆镜里头容色鲜妍的一张脸,目光还有些微的茫然。
她起得有些迟了,外头的天色还是灰灰的,云层压到了城楼的屋脊上,她心里觉得时候还早,看钟上却已经近辰初了。
阿讷抱着两束梅枝进了门,拿立在墙角的粉瓷花觚装了,一面笑着道:“昨夜好大的风,听说御花园里的树都刮倒了一棵。梅园里花吹了满地,好容易才在背风的墙角底下折了这两枝没有尽谢的。”
一面抄着剪子修剪那一觚花。
风吹树倒原本不是什么吉兆,但侍女神色十分的明媚,和那一瓶子梅花似的艳煞人,也让容晚初说不出斥责的话来。
倒是替她梳头的阿敏回头瞪了阿讷一眼,说了声“满口胡吣”。
容晚初就忍不住笑了笑。
大约还是那个未名之梦的遗泽,她今日总有些额外的宽容和喜悦。
尚宫廉姑姑回话的态度也显出些轻松来,道:“宋尚宫和崔掌事已经到了厅中了。”
侍女在她鬓边压了最后一枚珐琅花钿,容晚初就站起了身来。
宋尚宫在凤池宫休憩了一夜,仿佛就真的把自己当做了贵妃的役使,笑盈盈地屈膝叫了声“娘娘”,神态十分的亲昵。
尚宫局的掌事崔氏容长的脸儿,神色有些积年的冷肃,要笑的时候眉间却露出了浅浅的川字纹来,行礼的时候也是一板一眼的,十分的规矩。
容晚初在上首落了座,就笑着压了压手,道:“两位姑姑都坐。”
小宫女端了茶盘上来。
宋尚宫就顺手接了过来,含笑上前替容晚初斟茶。
她做得自然又流畅,丝毫不显得殷切,斟好了茶水之后,就又重新退了开去,表情也十分的坦然。
崔掌事的眼皮就微微地动了动。
容晚初没有想到宋尚宫会做到这一步,却也没有制止、或是惶恐地道谢,就笑着点了点头。
宋尚宫和崔掌事都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她却没有多纠结寒暄,单刀直入地道:“两位姑姑也知道,本宫进宫来不过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