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车抵达栖云水殿的时候,湖上已经停了三艘彩绣辉煌的画船。
夏日里纱帷水帘的高阁换了面貌,围上了大红和羽灰的毡帘,搭着雕雀翎美人靠的船舷上,正有两个小姑娘靠坐在一处,擎着轻竿朝冰湖里抛钩子。
瞧见容晚初过来的时候,有一个还呆呆的,仿佛看得愣住了,教另一个在背后狠狠拉了一下衣袖,才如梦初醒般跟着同伴站起身来,有些拘束地屈膝行礼。
容晚初不以为忤,含笑道:“免礼。”
说是小姑娘,容晚初自己今年也不过十五岁,其实年纪上都大略相仿。只是比起她的一段气度风仪,就显出这两个秀女的青涩来。
——之所以说是秀女,盖是因为两个女孩儿都披了件水葱色缂丝的斗篷,缂丝是上造的贡料,宫人是决不能沾身的。
她笑着问道:“这时节在这湖里可钓的成鱼?”
这一回却是那呆的应了话:“回娘娘,婢听公公们说通明湖中有冰鱼,想来是能钓的出的。”
说话的时候也直愣愣的。
容晚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温声道:“不必这样的自轻。”
她晓得自己在这里,只怕教她们不自在。她也无意磋磨人,便仍旧微微地笑了笑,道:“倘钓着了,呈进来给太后娘娘瞧个新鲜,本宫额外是有赏的。”
又招了招手,吩咐旁边服侍的宫人道:“给两位姑娘多预备两个汤婆子。”
众人都纷纷地应了,又有有眼色的小跑着去替她撩帘子。
容晚初搭着阿讷的手进了大花厅,厅里不知道用了多少炭,暖烘烘的不见一点寒意,胡柑甜中带苦的香味混在空气里,除去了许多燥意,倒显出格外的清润来。
皇太后郑氏正坐在花厅最当中的大方桌后头抹叶子牌,手边的小银锞子堆成了小山一般。
门口的响动不高不低的,她一抬头就看见容晚初进了门。
“贵妃来了。”她招了招手,兴致勃勃的样子,道:“你快来,过来陪我抹牌。这起子人专会给我喂牌的,打量我不知道呢,我就缺这一点银子了!”
贤妃甄漪澜坐在她的上首,这时正回过头去同身后的宫人说话,闻言也转过身来,笑道:“天地良心,臣妾是最不会抹牌的,您可饶过了臣妾了,原刚还打发玛瑙回去拿我压箱底的银子来输呢。”
她说着,就站起身来迎上容晚初的脚步,挽了她的手臂:“贵妃姐姐可是救了我。”
容晚初被她半扯着走到了桌边上,一面笑道:“霍姐姐怎么不来?”
霍皎执着帕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郑太后侧后的小墩子上,闻言抿唇道:“我不成的……”
“德妃姐姐连一副牌都数不清楚。”甄漪澜说着,自己先跌足,有些懊恼似的,道:“早知道我也不学认这个牌,好过今日填坑。”
郑太后就挥了挥手,道:“你少在我这里装相!”又握了容晚初的臂,道:“你坐,休要理会她。”
容晚初没有推辞,半真半假地道:“我也不大会抹牌的,出错了牌您可不要责怪我。”
就落了座。
坐她对面的是宋尚宫,坐在她上首的却是个生面孔的少女,穿了件百蝶穿花的夹袄,面容十分的美艳,却梳着少女的鬟髻。
注意到她的视线,少女开了口,细声细气地道:“妾身袁氏,见过贵妃娘娘。”
声音娇滴滴的,像黄鹂鸟似的。
郑太后就笑道:“沛娘的牌抹得有大家水准。”
容晚初就知道这女孩儿闺名大约是叫做袁沛娘了——显然也是储秀宫的秀女,或许正是因为牌打的好,才偶然入了郑太后的眼。
这是个十分陌生的名字,容晚初在心里记下了,没有再多想,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众人一时发起牌来。
花厅里暖意融融、言笑晏晏的。
外头却忽然起了一阵喧哗之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