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初被他的话逗得开怀,“扑哧”一生笑了出来,又被他瞪了一眼,掩了掩笑意,才道:“如今这位皇帝是个什么性情,哥哥难道不知道?”
“我也不怕同哥哥说,也不怕哥哥笑我。要我与这样一个人同床共枕,我心里才委屈呢。”她眉目盈盈的,眼前就闪过梦里那个人的影子来。
一见误终身,不见终身误。
她爱过了一个人,便是注定后来的一生都不能与他相见,也愿意抱着那些瑰丽的过往,为他守上一辈子。
这样的一生,纵然在旁人看来或许失于孤寂,但她心中的欢喜,却未必比那些俗世圆满的夫妻更少。
容婴是何其聪慧的男子。
他几乎顷刻之间就问道:“晚初,你心中有了谁?”
容晚初笑容微凝,反问道:“哥哥何出此言?”
容婴神色微郁。
他没有追问,而是低声道:“晚初,当日/他选你进宫时,哥哥也曾问过你,可曾有心仪的男子。”
——那时到现在也不过一、两个月的工夫。
他眉眼间有些自责,让容晚初心中微微抽痛。
她柔声道:“我并没有想嫁的人。那时也是我自己选的进宫这一条路。哥哥,并不是你耽误了我。”
这样说着,半是安抚、半是打趣地道:“我也并没有被谁诱骗,你不必这样的草木皆兵。倒是哥哥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为我娶一位合心意的好嫂嫂了!”
容婴凝视了她半晌,似乎是确认了她说的都是真的,才徐徐松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向来心中有数。哥哥只盼你不要受了委屈。”
他看了看屋角的自鸣钟,站起身来,道:“时辰不早,我也先出宫去了。大军开拔时日未定,到那时我再使人送信进来给你。”
又按住了容晚初的肩,阻止了她站起来的动作,温声道:“外头天寒,你不要送了。”
帘栊摇动着,细碎的珠结很快就模糊了他的背影。
房中只余下容晚初一人,她微微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虚空中失去了焦点。
※
李盈打发走了报信的干儿子蔡福,轻手轻脚地走回了暖间的落地罩底下。
皇帝从太庙回来之后,又一头扎进了书房里,这半晌都没有出来过了。
他悄无声息地又立了许久。雪没有停,外头的天色已经沉得看不见光。他看着自鸣钟上的刻度,踟蹰了片刻,才壮着胆子向内间开口,轻声道:“大家,时辰已经酉初了。”
“嗯。”屋中传来沉沉的一声,皇帝放下了手里厚厚的簿册,从书桌后踱出来。
殷长阑面上微微有些疲倦之色。
这个年轻的皇帝虽然与他同名,并且还十分的年少,但身体素质与他十八岁时相比却相去甚远,不过是经历了这一日的忙碌,就有些支撑不住的疲惫之感。
他捏了捏眉心,随口问道:“往德妃和贤妃宫中送的东西都送到了?”
李盈恭恭敬敬地道:“两位娘娘都十分的感念陛下的恩德。”
殷长阑微微颔首。
李盈偷眼觑了觑他的面色,斗胆问道:“大家可要去探视贵妃娘娘?时候不早,您的晚膳摆在哪里?”
殷长阑听懂了内侍的暗示。
他微微失笑,道:“朕不过是去看看,仍旧摆在这里。”
李盈想到蔡福回来时说的凤池宫的冷淡态度,一时也不敢多嘴,应了声喏,就小跑着退出去安排车驾。
殷长阑靠在辇车松软的座椅里,微微仰头闭着眼,一整日里所见所闻的时局拼成一张网,在他心里来回地翻滚。
三位皇妃当中,最特殊也最棘手的,莫过于这位容氏贵妃了。
霍氏的祖父霍遂年已老迈,与先帝曾有师徒之谊,是凭借这段旧情和多年累积的人望被先帝托孤。他掌国子监数十年,桃李遍布天下,门生故旧如一张网织在大齐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