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仔细咀嚼着奏疏中的话:“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之于海……”
说到危险时,弘治皇帝眼角不禁扫了一眼下头的兵部尚书马文升。
马文升埋着头,他已习惯别人奇怪的眼神了。
所以,他不做声。
弘治皇帝将奏疏放下:“太子……和方继藩……这是向朕讨债来了啊,他们想要船,兵部……在蓬莱水寨,还有四艘海船吧。”
“陛下……”马文升愣了一下,道:“此四艘船,乃是蓬莱水寨,仅有的舰船了,若蓬莱水寨无此船,一旦倭寇来袭……”
说到倭寇来袭时,马文升就有一种羞愧感。
输的太彻底了。
所谓精兵强将,还有如此巨船,居然不堪一击。
弘治皇帝手指头磕着案牍:“是啊,蓬莱水寨,不可无船,可蓬莱水寨,有船又如何?”
马文升一点脾气都没有,拜下:“臣万死。”
“不是你的责任。”弘治皇帝道:“若是你一人之责,倒还好办,可朕朕罢黜了你,事情就可以解决吗?诶,这是列祖列宗们的疏忽啊,朕也责无旁贷,可是,朕有错,朕能罢黜自己吗?”
顿了顿:“财富取之于海,自海中牟取财富,这是镇国府备倭卫的事,他们现在专司打渔,指望他们备倭,怕是不成了,蓬莱水寨,重新整肃吧,再选精兵良将……要自海中牟取财富,就不得忽视海中的危险,这是蓬莱水寨的职责,也是你兵部和朕的职责。这船……宁波水寨想要,那就匀两艘去,不过不是现在,方继藩说唐寅能打着巨鱼,朕很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吹嘘。”
沉默了片刻。
弘治皇帝心里还有点儿怄气,憋着一股子气又发不出,忍不住手点着马文升:“你呀……”这话却随即戛然而止,弘治皇帝摇了摇头,终究还是不忍数落下去。
马文升想哭,这兵部尚书,他是真的不想干了,一点滋味都没有,诚惶诚恐道,只好继续说着车轱辘话:“臣万死。”
“还有那徐经,至今没有音讯,朕看……”弘治皇帝道:“现在只怕已葬身鱼腹了吧,诶,真是可惜了一个青年俊彦,兵部要想办法,重新摸索出航路,下西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臣万……不,臣遵旨。”马文升委屈巴巴的道。
“起来吧。”弘治皇帝心又软了:“朕说过,这不是你的疏失,你尽忠职守便是,不必惶恐。”
弘治皇帝说罢,吁了口气。
倒是一旁的刘健道:“陛下。”
弘治皇帝颔首。
刘健道:“明年春闱,按祖宗成法,也要开始了,不知陛下何时昭告天下,如此,读书人也可早做准备。”
何止是读书人要早做准备,便是刘健也磨刀霍霍啊。
自己的儿子,乃是举人,虽说赐了爵,可作为刘家的后人,怎么能不考一考。
若能金榜题名,刘家便是一门两进士,这是何等荣耀的事。
刘健巴巴的看着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沉默良久,手抚着案牍,徐徐道:“是啊,也该要昭告天下了,这是读书人们最盼望的事。”
他想了想,一字一句道:“朕念,你们记下。”
立即有招待翰林提笔,在角落里预备记录。
弘治皇帝淡淡道:“朕膺天命、承祖宗列圣之统一,以临天下,于兹十有五年,夙夜兢兢,思弘化理,非法诸古而不可然。尝考之前代继统之君,守成称贤莫盛于夏之启、商之中宗高宗、周之成康、之数君者,治绩之美具在方策,果何道以致之。近世儒者之论,谓圣王以求任辅相为先,又谓君之圣者以辨君子与小人,数君之致治也,其亦有藉于是耶。
在此顿了顿,弘治皇帝居然觉得自己眼角有些湿润,当他道出夙夜兢兢时,竟觉得是发自肺腑,他太疲倦了,只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