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奉世虽然和苏轼等人交情不错,但是他是经学和史学大家,与苏门学阀的学术交集最小,除了贡献出墨庄的书籍给可贞堂翻刻,与苏油也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许将资格也不错,是状元出身,对理工之学也不陌生,当年复原仪象台,还是苏油借人家收藏的仪器才破解关窍。
不过那已经是许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但是高滔滔不太同意,将吕大防和刘挚召至殿中问道:“最近因为宁夏三路问题,许将被苏辙弹劾,且许将才从尚书右丞去职,这个合不合适啊?”
吕大防只好说道:“臣等遍择翰林,唯使二人,方能平息众议。”
刘挚也说道:“因为三位公子的举事,朝野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之前的开封府试,三人名次太高,士子们以为邓润甫出题过难,有些议论。”
“之后礼部试,三位公子依旧高中,士子们又以为梁焘出题过易,依旧有议论。”
高滔滔不禁失笑:“这却太没道理了吧?合着非要让仨孩子落榜,方才趁了他们的愿?”
吕大防躬身道:“我朝科甲极重,臣等想来想去,唯有许将出马,方可止议。”
高滔滔有些不悦:“你们只想着对士子们有交代,却没有想过对三个孩子公不公平?许将才被苏辙弹劾去职,能保他不挟私怨?”
刘挚说道:“许将乃嘉佑八年状元,文武双全,廉洁奉公。苏辙弹劾他,是因新军调动一事,之前都省联席会议已然决意通过,许将在场,也表示了同意,事后却又以为不妥,奏请太皇太后缓行。”
“如其当时不合,就不该同意,之后以为未妥,亦当先请两省,苏辙弹劾,并没有错。”
“而许将后来反对的理由,是认为两军互调五千里,诸多难明,可能导致变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今看来,其实是许将自己多虑了,故而上书自请解去省职。”
“苏辙的弹劾,当时太皇太后是留中了的,故而许将也不是因苏辙弹劾而去。”
“即便算作二人相争,也皆为国事制度。都是襟怀坦荡之人,臣保许将不会不公平。”
见高滔滔还在犹豫,吕大防奏道:“其实以臣观之,邓润甫试题本非严,梁焘试题本非宽。实在是世人庸扰,见识愚钝,无事生非而已。”
“在高尚之人眼里,其实不当一笑。”
“臣以为徐国大长公主、陈学士、苏县君、司徒、仙卿、许将、苏左丞,皆高尚坦阔之人,定不会以此芥蒂。故此举所为者,徒塞众人纷乱之口而已。”
高滔滔沉吟半晌,最终到底还是同意了。
大殿之上,士子们在唰唰书写,赵煦摆着扑克脸端坐殿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大腿上轻轻捏着一点袍子上的丝绸摩挲,说起来,这娃比下头三位埋头苦写的考生还紧张。
理学已经成为显学,此次科举当中,不少考生都将理学的内容加入到试卷当中,希望能够被考官高看一眼。
但是那些卷子里边的内容,有些实在是荒诞不经,在赵煦这个如今的理学内行眼里,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举子对理学根本就不精通,完全是临时割裂一些材料死记硬背,考试的时候又强行填入到自己的行卷当中。
天理人情是一篇大文章,是由文、理、哲三门大纲纠结而成的一个坚不可摧的高塔,基础不牢靠,在严密的逻辑思维前便会到处都是漏洞,站不住脚。
其实负责举试和礼部试的邓润甫和梁焘同样不精通理学,但是他们是懂得文章好坏,文思异常清晰的人。
学子们这些小儿科的名词堆砌,以两人老辣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来,然后毫不留情的黜落。
只有那种能看懂,且让人佩服其中道理的文章,方为好文章。
但是考试结果公布之后,所有人都不知道,邓润甫和梁焘,其实心底里也在暗自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