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压得更低, 露台里摆满了盆栽绿植,花叶繁盛, 还有一口饲养金鱼的小陶缸,陆邱庭隔着玻璃门看着,直到有脚步声, 他转身, 中年男人端着纸杯笑道:“我夫人就喜欢盘弄花花草草, 还好看吧?”
他点头,眉眼始终清冷, 老师温蔼的笑:“你还真是没变。”
陆邱庭跟着他,到沙发坐下, 这位老师如今年过六十,当年在他大四担任他的论文导师,也是他生活里, 为数不多的熟人, 当从校友群得知老师患病, 是心脏出了问题, 但已经脱离危险并出院了,他想着, 总得来看看。
厨房里, 师娘正在烧菜。
油烟机低低的轰鸣。
两个男人则在客厅闲聊, 说的都是大学往事, 一般也都是老师开口, 陆邱庭回答, 可老师仍然眉开眼笑,脸上浮起怀念的神色,感慨着:“自从女儿去了英国念书,家里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对了,给你看个东西。”说着起身,向电视机柜走,弯下腰:“我啊,昨天晚上才找到的。”碟机旁放着黑色塑料碟盒,他拿起来打开,再开启碟机,将光盘放进去。
陆邱庭抿着温水喝,见状放下纸杯,脉络清晰的十指交握,看向电视机,直到屏幕里迸出画面来,他指尖一动。
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录像视频。
老式的舞台,璨亮的灯光自天花顶打在台上,音乐声里,红丝绒的幕布向两边徐徐地退开,在横幅“百年中校,德善体美”前,两排穿着蓝白校服的男女生,齐齐的开始歌唱。
只是镜头的中心,偏向其中一位短发女孩。
老师重新落座,说:“这是我女儿初一那年,校庆的时候,他们班表演大合唱。”
他含着笑,温声的回忆起当时的趣事,只是身边的男人犹如雕塑,眼眸微眯,罕见的露出一点困惑,眉间起了细褶,在短发女孩的右侧,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另有个女孩扎着马尾辫,长得似曾相识,比起现在稚嫩青涩,朝气蓬勃。
两手贴着裤线,站得很笔直。
“呵。”
老师正讲着,冷不丁听见一声低笑,刹那间惊疑的以为听错了,喉咙卡滞住,扭头过来,陆邱庭手指微掩在唇间,那唇角还未压下去,老师奇了:“怎么了?”又在他和电视间来回看了看:“看见什么了吗?”
他慢慢放下手,唇线削薄,淡淡的说:“没什么。”
身后,师娘端着菜走出厨房,朝他们笑道:“吃饭了。”瞥见电视机,霎那服气的瞪向自己的丈夫,把菜放上餐桌,沙发那的陆邱庭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老师便也起来,给他指了一下方向:“在那。”
等他一走,师娘迫不及待地去找老头,戳了戳他的手臂,电视柜上放有他们的全家福照,其余都是女儿的单人照,有一张她背对着英国名校,笑得青春洋溢,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她没好气的说:“把别人弄得多不好意思啊。”
照片倒是一直放在这的,但老头思念女儿,刚出院就找到女儿初中时的录像带,本以为是他自己看,没想居然给旁人一起欣赏,这心思不就昭然若揭了么。
老头却不怕,男未婚女未嫁,这学生又混的委实不错,自然要把握机会,低声说:“没事。”
水龙头倾着凉水,双手伸进水流里细细地搓洗,再抹上香皂,冲洗干净拧住龙头,水流划过他的皮肤,凝在指尖滴水,陆邱庭看着镜子,不动声色地甩甩湿手,手机吵闹起来。
他拿出来接听。
病房里。
肖慧坐在床头座椅,打着电话,脸上却没好脾气,视线投注在床上正打点滴的男人,说道:“今晚我不回去吃了,我去接你的妹妹,但你是必须要在家里吃,外面的不干净,听见没?”
又听到“妹妹”这个词。
陆邱庭的眉棱不由动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