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我们进去吧。”沈辞柔打算推门,手按在了门上又停了动作,转头和无忧说,“不过事先说好啊,这位乐师的脸受过点伤,你到时候看见,不要太惊讶。”
无忧点点头:“我知道。”
“好。”沈辞柔也点头,手上一用力就推开了门。
门扉窄小,里面的空间却不小,俨然是一个正厅的大小。屋里摆满了架子,只留出架子间窄窄的过道,架上放着各类乐器。没有点灯,屋内有些昏暗,但很干净,仔细嗅嗅也只有些润滑乐器的油香。
无忧跟着沈辞柔七拐八拐,总算在一个架子前看见个半蹲的人影。
沈辞柔和无忧比划示意了一下,再转头向着这个背影打招呼:“霍乐师,我来找你啦!”
“你这丫头,又有什么事来烦我?”霍乐师的嗓音有些嘶哑,但听着并不令人生厌,“少来找我,我嫌烦。”
霍乐师嘴上嫌弃沈辞柔,身体却立即站了起来,拖着腿转身。他先看见沈辞柔,面上还有点不明显的笑意,再看见沈辞柔身后的无忧时整张脸忽然绷紧了,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横贯过面颊的那道疤就显得格外狰狞。
“来找霍乐师修琴呀。”室内昏暗,沈辞柔还没发觉霍乐师微妙的表情变化,退开一点让无忧直面霍乐师,“这是我朋友,他的琴坏了。是他阿娘的遗物,很重要的东西,希望您看看能不能修。”
霍乐师紧紧盯着无忧,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说:“丫头,去后边的库房,给我找支笛子。长两尺八分,竹制,漆色,笛上刻着的字模糊不清。”
沈辞柔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地应了。她很熟这地方,没一会儿就绕过架子,往后边的库房去了。
确定沈辞柔离开,霍乐师才开口:“你还来干什么?”
无忧将怀里抱着的琴换为托着:“来找霍乐师修琴。”
“不可能。”霍乐师一口回绝,“我先前怎么答,现在还是怎么答。”
无忧沉默片刻,将琴放在了地上,轻轻打开了包裹着琴的蓝布,露出简直是惨不忍睹的琴身。
他看着那架琴,轻轻地问:“不试试吗?”
看见琴的瞬间霍乐师的眼神一凝,他盯着已然破损不堪的七弦琴,呼吸在几息之间粗重起来,胸口因此剧烈起伏。他忽然抬起头去盯几步开外的无忧,紧咬牙关,下颌拉出凌厉的线条,眼神凶猛如同穷途末路的野兽。
他哑着嗓子,说话时像是咬牙切齿:“居然破成这个样子。”
“是,破成了这个样子。”无忧还是一脸平静,“所以不试试修吗?”
“不试!”霍乐师抬手按住急剧起伏的胸口,“你倒是好胆色,被我赶出去一次,还敢再来。倒推十年,我倒是要看看李琛敢不敢拿着这架破琴来让我修!”
李琛,天后所生第四子,曾经的庐江王,在霍乐师口中却是个能连名带姓、以近似轻蔑的语气说出来的人。
父亲的名讳被这么说出口,无忧也不恼,只淡淡地说:“霍乐师还是怨恨他。”
“是,我是怨恨他!”霍乐师缓缓蹲下,忍着下蹲时膝上的酸痛,伸手抚过古琴上尚且完好的十三徽,“鸾鸟相逢,琴瑟和鸣……阿静出嫁前和我说的是这个,可李琛是怎么对她的?若不是李琛,阿静何至于年纪轻轻地就犯了病,熬不过一夜就去了……”
霍乐师顿了顿,他幽居此处十五载,提到阿静时还是难以克制胸中翻涌的气血。经年的暗伤处又隐隐作痛,整个胸膛像是被撕开一样,他紧紧按着胸口,面容因剧痛扭曲,嗓音越发嘶哑:“阿静,阿静啊……真是嫁错了人,生错了儿子!”
无忧平静地看着霍乐师扭曲的脸:“母妃临去前曾唤我到榻前,她到最后都很平静,没有怨恨父王。她知道天后逼迫,父王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你和我说情非得已?”霍乐师猛然抬头,“阿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