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估摸着宴会的时间快结束了,吹着火折子,点亮傅司南屋子里的灯,煮上一壶茶先凉着,等他回来便可饮上一杯解酒。
白芷刚煮好茶,回身见惨白的月色里,失魂落魄地走过来一道人影,比月色更加惨白的是他的脸色。
“二公子,您怎么了?”白芷大吃一惊,迎上前去扶他。
傅司南仿佛没有看见她,径自从她身边走过,游魂一般飘进了屋内。
白芷道:“二公子,奴婢给您煮了茶,您……”
“去拿我的酒来。”傅司南声音沙哑,像是刚哭过。
白芷为难:“您忘了,自打您上回喝醉酒,做了一件糊涂事,吓到温姑娘后,您就下令,从此不许您再沾半滴酒。”
傅司南自烛光里抬了一下脑袋。
“二公子,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可是旧疾犯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不必了,心病而已,医不好。”
白芷是傅司南贴身伺候的丫鬟,傅司南的事她多多少少知道些什么,能令傅司南如此伤心的,这世上只有一人——温酒酒。
她方才回来时,见大公子背着温酒酒在月下慢悠悠地走着,两人亲密无间,一路欢声笑语,怕是被傅司南给撞上了。
“二公子,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就发泄出来吧。”白芷看不得这样的傅司南,以前的傅司南,有什么不开心会通通发作出来,这样他的不痛快最终都会变成痛快。
现在的傅司南,除了醉酒以后,会偶尔变回从前那副肆意张扬的模样,大部分时间是克制的。
他变得越来越像从前的大公子。
“没事了,白芷,你先出去。”傅司南揉了一下眉心,满眼都是疲倦。
傅尽欢将温酒酒送回屋中。
温酒酒趴在他背上,早已睡了过去,灯笼从她手中滑落,被他抬手接住,放在桌子上。
他将温酒酒放到床上,脱了她的鞋袜和外裳,拽起薄被,裹住她的身体。
秋霜走进来,冲傅尽欢福了福身。
傅尽欢压低嗓音,吩咐道:“去煮点醒酒汤。”
“是。”秋霜颔首。
秋夜的风微凉,从窗棂拂进来,吹得屋里的灯烛晃了一晃。傅尽欢抬手,放下束钩上的幔帐,转头看见温酒酒的眉心不知何时蹙得紧紧的。
他抚了抚她的眉心,不由叹了一声:“你的心事到底是什么?”
约莫是从听到傅南霜的死讯那时起,温酒酒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大多数时候她伪装得很好,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很难叫人察觉,偶尔会发呆失神,也只有傅尽欢这样心细的,会发现一丝异常。
她的这桩心事或许与她的秘密有关。
温酒酒就像一个谜团,哪怕就站在他面前,叫他穷尽毕生的心思也猜不透。
她似乎知道很多事情,通晓过去,预测未来。
“难道真的是个小神婆?”傅尽欢的眼中透出一丝无奈。要真的只是装神弄鬼的神婆,他护她便是。
风将窗门吹得啪啪作响。
傅尽欢的心情不知不觉间沉重了几分。他想起温酒酒跳湖前说的话。
温酒酒说的故乡究竟在何处?
为什么她会对这个世界了如指掌?
她有一天会不会如她所言……真的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秋霜端着煮好的醒酒汤进屋,醒酒汤热气腾腾的,她将醒酒汤搁在桌子上先凉着,转身打了一盆热水,拧干帕子递给傅尽欢:“大公子,给姑娘擦擦脸吧,姑娘怕是不大舒服。”
秋霜也瞧出温酒酒在睡梦中依旧皱着眉头。
傅尽欢接了帕子,动作轻柔地擦着温酒酒的脸。温酒酒抬手抓住他的手臂,掀开眼皮。
“姑娘醒了,大公子命人熬了醒酒,快起来喝两口。”秋霜连忙道。
温酒酒按着脑袋坐起来:“我好像喝断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