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觉得分外眼熟,等他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不由得心头一惊。
“这是陈氏燕平城书坊的管事!”
陈安之勉力按下心头的震动,沉声回应唐兴。他还没有参与族务太久,跟对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之前互相之间也没什么交流,加之对方现在面容扭曲,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这一刻,陈安之已经意识到不好。
果不其然,只听唐兴不紧不慢的继续道:“刚刚对方已经招供,陈氏有谋反之意!在陈氏刊印的诗集中,就有许多反诗。不仅如此,他还常常听到陈氏家主,在私下里对陛下多有不满之词,说陛下是个昏君!”
唐兴的语气很平淡,但表达的意思很笃定。
他所说的每一字,都像是刀子一样,深深插在陈安之的胸口,让后者顿时涨红了脸:“这是血口喷人!完全是子虚乌有!陈氏诗书传家,专修礼法,最重忠义,怎么会谋反?!
“唐大人,你怎么抓人、抓谁、怎么刑讯,下官管不着,但你想向陈氏身上泼脏水,这是痴心妄想,陈氏可不是软柿子,你会付出代价!”塔
唐兴被陈安之喷了一脸唾沫,并半点儿也不在意,他施施然将一份供词放到桌上,淡淡道:
“供词在此,怎么能说是本官污蔑?人证物证俱在,本官不过是秉公办差而已。陈大人,你说,有了这个人和这份供词,作为推事院该不该追查,本官要不要履行职责,也讯问一下陈大人?”
“讯问”两个字落在耳中,陈安之转头看了看那尊大瓮,不由得遍体生寒。
皇帝设立推事院之初,就说得很明白,刘氏、庞氏、郑氏、吕氏之案体现出很多官员,因为争权夺利已经不顾大义,渎职枉法,以小观大,皇朝吏治现在出了问题,到了该整顿的时候了。
设立推事院就是要协助御史台监察百官,既然御史台立足于上,那么推事院就立足于下,故而推事院门前设万民箱,有冤屈或者知道哪些官员有不法之举的官民,都可以往万民箱里投放状词、文书,由推事院核查相关事宜,以求达到还大齐一个吏治清明的朝廷,给百姓一个朗朗乾坤的目的。
皇帝这番话自然没问题,有宰相带头同意,百官也说不话来。
但官府办事,嘴上说得越是大义凛然,实际做起事来就越是阴暗卑鄙。
推事院开始办差后,门前的万民箱就成了一些人告密的绝佳通道,于是政见不合的官员互相检举揭发,有私仇的官员污蔑对方品性不端,被官差缉拿过的地痞声称官差收受贿赂,想要趁机发财的流氓捏造事实。
在此之前,只有御史台的官员可以风闻奏事,即便说的事情不对也不用负什么责任,但彼时大家就算争权夺利,好歹都是有官身的存在,做事终究要讲究底线。
而在推事院成立之后,人人都成了匿名御史,普通人揭发污蔑他人还不用负责,没有底线的大有人在,于是告密诬陷之风盛行,并且愈演愈烈。
当此之时,若是推事院仔细甄别万民箱中的文书,秉公办差,那自然可以控制事态,并且将事情往好的方向引导。
然而推事院是怎么做的呢?
但凡是涉及官吏的检举,唐兴二话不说先传讯官吏到推事院,有不来的就直接缉拿。官吏到了推事院之后呢?唐兴就会出面“请君入瓮”。
但凡是进了推事院的官吏,鲜有能安然无恙走出去的,绝大部分都会被“坐实”各种罪名法办。
原因再简单不过,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熬不过严刑峻法的官员,为了从生不如死的痛苦中解脱,宁愿招认自己有罪——哪怕他们没有罪。
短短数月以来,大大小小数百名官吏被推事院下狱。
燕平城一时风声鹤唳。
到了现在,牢狱中一些机灵的流氓地痞、罪犯人渣,已经有了领悟:只要状告了对的官吏,就有可能立下告发之功,从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