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天都黑透了。
费了两罐发胶,被吹风机轰得头疼。
这期间脑子里还不断循环播放一首歌:杀马特杀马特,洗剪吹洗剪吹吹吹。
他闻着染发剂刺鼻的味儿,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借着门口那根三色柱发出来的光又粗略看了一眼,还是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图片参考变成实物,顶在他头上的效果远比想象中震撼。
这啥。
这他妈啥玩意。
走在路上还不得变成整条街最拉风的神经病?
陆延跟相机里的自己互相瞪了一会儿,然后他按下开关键,把屏幕摁灭了。
三色柱一圈圈转着。
边上还摆着个大喇叭音箱,声音从老旧零件里流过,渡上刺刺拉拉的杂音,放的也是首老歌。
——“原谅我不羁放纵爱自由”。
大喇叭唱到一半,刚暗下去的屏幕陡然间又亮起来。
李振:你烫完头了?
真烫了?
不是当钳哥的面说打死不烫爱谁谁想找别的乐队就去找反正老子不干吗。
你可真是能屈能伸。
你现在回哪儿?酒吧今晚不营业,钳哥让我转告你一声,演出挪明晚了,他让你好好保持你现在的造型。
要不你现在挑个好角度自拍一张给哥们瞧瞧?
陆延懒得打字,凑近手机发过去一条语音,气笑了:“我还得保持造型?”
说完,他松开手。
想了想又再度按在语音键上。
“拍个几把,”陆延说,“老子现在心情很差。”
这几年他组了个乐队,商业活动就是去酒吧驻驻唱。
他那天在酒吧后台确实对着孙钳拒绝得很彻底。
这玩意,谁烫谁傻逼。
……
但人有时候是需要向生活低头的。
陆延把手机揣兜里走出去两步,那音箱又唱:“风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他听着歌,回忆出门前理发店老板的那个眼神,分明在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审美有问题。
这小区离他住的地儿挨得很近,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
离得近也意味着环境差不多,都拥有较低的文明指数、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规划建设以及不怎么良好的治安。
路边开的店也都跟开着玩儿似的。
几家餐饮店仿佛都写着:无证经营、食品卫生不合格、你要不怕地沟油你就来。
网吧更是就差没挂个牌子说自己是黑网吧。
荣誉当然也是有的,去年刚被评选为2018传销重点整治区域——厦京市生存法则第一条,遇到下城区的人得绕着走,十个里准有八个不是什么好人。
想什么来什么。
陆延刚穿过那条餐饮街,走到小区门口附近,就看到五米远的路灯下并排坐了两个人。
天色已暗,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其中一个拍拍另外一个的肩。
“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我也是跟我老婆离婚了,孩子归我。日子是辛苦了点,可我们做男人的,责任总得扛,每次回到家里,看到孩子的睡着时的样子,我才觉得——就一个字,值了!这点苦又算得了……”
另一个情绪低落地说:“哥,那是两个字。”
“甭管是一个字还是两个字,总之,我懂你。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曾经也跟你一样不好受。”
说话的这个人,身上穿了件灰色工装,不知道是衣服本身就是这个颜色,还是穿得时间长了折腾成这样,样貌普通,脸上有道从眼角蜿蜒至耳后的刀疤。
陆延脚步一顿。
然后他走上前几步,不动声色蹲在两个人身后。
像个背后灵一样。
那两个人说话说得投入,倒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等刀疤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