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之是王氏的家主,只不过王氏向来亲缘薄弱。他自幼先而丧母,后而丧父,祖母养育他成人,也不过是心血来潮时前来问候他的功课,如今也只在每七天的一次请安中相见。他的姐妹早已嫁人,并不亲近的兄弟大多外放,只剩下他独身一人。
他好像有着所有,却也一无所有。
朝中形势波谲云诡,尔虞我诈,当他带着一身疲劳回到家后,便只能看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叹上一口气。
他活了这些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专门为了他而存在。
只不过这次有了例外。
如今每当他见到那盏灯火时,心中的种种疲惫总是似乎在一时间一扫而光,仿佛那一小簇火苗已经足够烧尽他一身的风尘。
走走停停了一辈子,他竟然开始盼望见到一张宫灯。
他笑自己软弱,却又不肯放弃。
他们像这样互相等候了两个月,却在冬至那一天,他已经见惯了的宫灯以及它的主人都没有出现。
王放之停了下来,看了那个地方半晌,最终看向引源:“去看看夫人今日怎么了?”
引源低头称是,不到半柱香后他便回来了,低声道:“夫人今日身体不适,已经在院中歇下了。”
他愣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他本来想要离开,将这一夜抛至脑后,却不知道为什么,却又一次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没有人,唯有树影成伴。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引源:“下去吧。”
引源叩了一个头,便退下了。
王放之看着远处的那个院子,夜晚的水面波光粼粼,闪烁着一种近乎神秘的光泽。
他提步走向那个院子,看见外面没有一个仆人,整个院子安静得毫无一丝声响,只有内室亮着一丝微弱的灯火。
孟云开的内室外面只站了一个侍女,看见他来,眼睛微微睁大,连忙行礼:“大人。”
他还记得她的名字,是孟云开亲自起的:“夫人怎么了?”
木莲低头:“夫人身体不适,早早歇下了。”
“怎么回事?” 王放之看了她一眼。
那个侍女弯了弯身子:“今日清晨夫人曾去园中摘花,不慎寒风入体。”
他听到这里便不再提问,反而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却并不着急来到床榻旁边,反而是在远处站了一会儿,等到身上的凉意都退散得七七八八,这才靠近。
王放之愿意的时候,他能是这个世间最为温柔的人。他本来生性冷漠,却不介意自己偶尔的绕指柔。当如此矛盾的一个人对她体贴时,也不怪孟云开对他情根深种,从此难以自拔。
他走到了床榻旁边,借着烛火细细端详着他的妻子。
夫妻二人本是同林鸟,这两个本该是这世间最为亲近的两个人却一个表面温和、内里无情,另一个却已经离世,留下一个躯壳,再也不能相见。
他看着她柔婉平和的睡颜,为她掖了掖被角,就要离开。
孟云开自然不会让他此时离去。她轻轻咳了两声,睁开了眼睛,看见那个模糊的背影,泪水忽然溢满了眼眶。她看着他的身影,低低叫了一声:“大人?”
王放之转身,看着她。
孟云开如今身上只披了一件亵衣,此时她忽然起身,亵衣在领口处滑落,露出一截清白的香肩,上面仿佛积了一层终年不化的白雪,只需轻轻一碰,便会化为流入手掌的暖水。
外面长夜无边际,屋内芙蓉美人帐。
他看着她一副眼中含泪的样子,冷硬的眉眼此时也难得软化一分。
“六娘,” 他缓缓地唤了一声,声音低沉。
王放之并不年轻了。他已经三十四岁了,甚至在鬓角找出过银白的发丝,可是他依旧英俊,带着岁月赋予他的清淡沉稳,卓尔不群。
她像是想到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