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哥哥,身为男人,他理应有骨气,敢于赴死。
可作为一个普通人,虞清又害怕真的被抛弃在这荒野之中,害怕虞软软真的丢下他独自逃命。
害怕再面对一次狼群的攻击。
害怕自己惨死在狼口之下,死后连具全尸都没有。
人最悲哀的,不是面对死亡,而是等待死亡时的恐惧。
这份恐惧,才是最折磨人,践踏人自尊的存在。
他终于忍不下去,大吼一声道,“我让你别管我!你听见了没有?!走!走啊!”
软软应该是讨厌他这个二哥的。
他以前从没有给过她好脸色,不管是她15岁回到虞家后,对他满眼崇拜的时候,还是后来变得浑身带刺,与他唱反调的时候。
他不曾尽过一天当哥哥的责任,不是吗?
他歇斯底里近乎崩溃的吼声,终于让女孩有了反应。
虞软软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眼木筏上伤势严重的男人。
虞清以前是个极傲慢的人,骨子里很倔。
这点,他们兄妹俩其实挺像的。
她虽然很讨厌他,但是怎么可能真的见死不救,丢下他一个人在雪地上喂狼呢?
虞软软在二哥跟前蹲下。
她朝掬气双手呵了口气,搓热,然后用手心贴在虞清早就冻僵的脸上,“你别闹了二哥,你是我二哥呀,我怎么可能把你丢在这里?”
虞清心脏狠狠一颤,一直坚持和隐忍的眼泪,突然就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她说,他是她二哥呀……
他以前从来没有发现,“二哥”这个称呼,分量如此重。
重到她愿意为了救他,牺牲自己的安危。
虞清突然觉得,像是第一次认识面前这个坚韧果敢的女孩儿。
她哪里自私?哪里恶毒了?
当从前的偏见被颠覆,三观认知重新洗牌,过往的记忆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
15岁,软软回到虞家。
她满眼好奇打量着周围,用一脸钦慕的眼神看着他,甜甜地叫了声“二哥”。
他却嫌弃地皱眉。
因为她皮肤蜡黄,举止粗鄙,甚至连句普通话都说不好。
16岁,软软笨拙地适应着上流社会。
她小心翼翼询问他出席宴会的注意事项,他却回答得敷衍了事,看到她在大庭广众下出丑。
他不觉得是自己缺乏耐心,只觉得这个妹妹为什么这么笨?
后来,他觉得她粗鄙、愚蠢、笨手笨脚,程程带同学回家,失手打碎了他昂贵的摄像机。
他却只凭女佣的片面之词,笃定是她打碎的。
面对她含着眼泪的解释,他漠不关心,甚至觉得她在撒谎,因为他怎么可能错怪一个贫民窟出来的土包子?
可是,当程程告诉他真相,他心里却没有对误会软软有丝毫亏欠。
反而觉得在程程的衬托下,软软更加一文不名。
后来,她和程程争宠,更是让他厌恶至极。
他带着高人一等的傲慢与偏见,和软软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
习惯了漠视她,习惯了拿她和程程做比较,理所当然觉得她是个卑鄙、恶毒,心机深重的人。
可是,这样一个被他深深嫌弃和厌恶的人,此刻却摸着他的脸,给予他坚定的守护和勇气。
“你是我的二哥呀,我怎么可能把你丢在这儿?”
是啊。
他是她的二哥啊……
这些年,他怎么能把她丢在那里,让她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