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为你好, 你太年轻了,还需要沉淀。”这是我最尊敬的老师说的话。
我看着他开合的嘴唇和理所当然的神情, 整个人早已经被寒冷侵袭到麻木。
原来我以为唯一对我好的人,也是个笑话,为了自己儿子的科举,硬生生将我扒了下来。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察觉,只是还有隐隐地期待罢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
在这个像是黑暗中点缀着白云的阴天,我再次感受到了比亲生父母对自己的抛弃更残忍的悲戚。
正是因为有期待才更失望, 不是吗?
“天气变冷了呢。”
我说出这样一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老师理所当然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当雪疏疏地从天空落下来, 意外地降临在这座江南城市时, 想必他已经懂得我说的话了吧。
毕竟那样冷的池塘, 他儿子那样瘦弱的身子,又被他羞辱过的恶霸打了一顿, 无论如何也是赶不上省试了。
被调换名次刚好在入选之外的我,自然顺位补上了这个名额。
理所当然。
省试自然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就算我再怎么小心谨慎, 还是碰上了欺客的店家。
“不如去清朗阁带上几天再回来赎你的书也不迟。”小二眼中的戏虐像是针一样刺进我的耳朵。
我仍记得自己的钱银分明是放在了自己怀里才入睡的, 店家甚至不需询问就判定我没有钱付房钱。
阴谋清晰得可怕,却是我无法反抗的。
别的也就罢了, 被扣下的行李里, 有很重要的推荐信和身份证明。
一股戾气和焦躁漫上了心头,我垂下头掩饰了自己的难堪和恨意。就在我几乎要被自己的感情撕裂的时候,一个带着凉意的声音轻而易举地刺了过来。
那是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
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满不在意的目光,仿佛丢掉什么包袱一样将一荷包银子放在我的手上。
上车时轻盈而鼓起的裙边,清脆叮铃的耳坠。心里突然漫上来的笑意,让我冰冷了二十年的心感到了陌生。
我将那个荷包拿了出来,细细端详着上面细碎的小花。
当我来到京城的第二十天,那家客栈关门了。我从来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不是吗?
我从来不觉得有人会能和我感受到相似的心境,直到那天听到了半首《渔舟唱晚》。
“哦,那天抚琴的是苏家二小姐苏挽月。”
知消打听一下一下便也知道了抚琴的人,我心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豁然又恍然——竟然是她。
又是她。
再次见到她,是在苏家。我对着所有人都能恰到好处地夸赞,只是看到她的时候,忘记了自己的语言。
我大概是心悦她的,这个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有所感应,就连将被她改名叫点翠的丫头送到她身边时,我都还没有将自己的心意联系起来。
从那时候开始,我总喜欢跟着苏起往苏家跑。
只为了多看她一眼,多和她说一句话,多知道一些她的事情。
想要温润细无声,春雨一般地融进她的生活。
“爱卿替朕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朕便赐你内阁大学士一职,黄金白两。”高座上,圣人喜笑颜开。
这是我计划之中的一环,为了走到我想要的位置,我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我明明知道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多重要,可是我还是听见自己说:
“臣,想求皇上赐婚。”
“哦?爱卿所求者谁?”
“苏家二女,苏挽月。”
因为空荡的大殿,我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清晰地回荡着。等到回音回到我的耳朵里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
我好像真的栽了。
最讨厌欺骗的我,在看见她真假莫辨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