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晟已经五十七岁了, 他既是有琴先生的弟子也是有琴先生的儿子。
琴者,化心入琴, 知音难觅。
因此自他懂事来就跟着有琴先生四海奔波寻找知音,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看见苏挽月的时候,苏挽月才九岁。
梳着小巧可爱的双丫髻,两个眼睛笑得弯弯的,讨人欢喜。
那时候他父亲还说过,此女心思玲珑, 天赋极高,却有些似有若无的浮躁。俱是可惜之意。
现在, 那女娃也已经十五了, 模样精致出挑, 气质温婉动人,说话轻柔好听。
自他们来弥山寺起已经二月有余, 正是酷暑难耐的季节,就算他这把年纪身旁有子女下人侍奉也不如何走动已然觉得酷暑难耐了。
可苏挽月日日上山抚琴,到时间便走, 也没听见说过半句怨言。甚至于留宿也是不曾。
他是懂父亲的, 父亲就算心软,可当时说过那样的话, 显然是不会自打脸面收苏挽月为徒的。
他也有心提点苏挽月:“听闻苏小姐如今有婚约, 小老儿先恭喜恭喜了。”
“谢过先生。”她的语调轻柔柔地,像是有一阵凉风吹过,煞是好听。
“师傅他年纪也很大了, ”有琴晟斟酌着词汇,希望苏挽月能够听懂又不至于太过伤人:“恐怕没有精力教授姑娘琴艺。”
没想到苏挽月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用真诚的语气说:“晚辈心中仰慕有琴先生的琴艺,能否拜师倒是其次,晚辈是决不敢强求。只是有琴先生难得到此,晚辈只想日日上山以琴拜谒,当然,若是能得一二句指点是最好不过的。”
我不求拜师,我只是来追星的。
苏挽月的话说成这样,有琴晟也不好再劝了,只能由着她,一由,又是半月。
先熬不住的,还是有琴先生。
在苏挽月又一次下山后,他对有琴晟说:“若她明日再来,就当我当初眼拙吧。”
这是收了的意思。
有琴晟由衷地为苏挽月感到高兴,直接张罗开了拜师的仪式,有琴先生看在眼里,也没有斥责。
第二日苏挽月再来,便成了有琴先生的关门弟子。
“我已经老了,也就只能在教导教导你了。”
“弟子愚钝。”苏挽月自谦在口头上,其实她能明白,这也是有琴先生对自己的补偿,左右年纪也大了,不如就收个关门弟子,也好乐得清净。
有琴先生少年成名,这么些年来见过了这么多求师的人,苏挽月绝不是最有毅力的那个。
真正打动有琴先生的,还是苏挽月的琴。
孤傲而鸣,清冷而鸣,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山水而鸣。
她的琴音里有自然有美景,有流水有寒风有鸟鸣有花香......却独独没有自己。
若她真是能够自学而成就罢了,偏偏瑜不遮瑕,有琴先生年纪大了,惜材呀。
这消息不小,一下子又在京城的圈子里炸开了锅。
那不是别人,是有琴先生,前朝时以二十岁之龄稳坐宫廷首席乐师兼掌乐史,二十五岁辞官漂泊四海为家。
他的曲,有价无市,他的谱,千金难求,他的弟子,受人追捧。
和他的琴一样出名的是他的传奇,辗转各州,游历海外,其中传奇故事便是结成册子来卖也供不应求。
他已经快十年没有再收过弟子了,现在苏挽月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就像是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沸腾了整个京城。
与喧闹的外界成鲜明对比的,是苏挽月自己。她似乎完全地沉醉在了琴音之中,拜师成功后更是越发勤恳。
说起这个,苏起一面愁一面自豪:“真不愧是我苏起的妹妹。”
正是晚饭的时候,苏慕月听到苏起这样说,有些难堪地咬了咬唇,低下头去慌乱地吃了几口饭。
她果然什么都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