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洵俨早已等着了,只叫了为数不多的金吾卫精锐与天子暗卫侍奉,带着薛皇后前去城中燃长明灯。
恰巧的是,当日城中的金吾卫与城防司,均是由永安侯掌管。君王出行,负责安全的臣子,自然该贴身侍奉。
车驾停在秦淮河畔,方圆几里都守着精锐的天子暗卫,隐匿在树梢间,与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顾洵俨走在前面,成群侍从侍奉在身侧。容婴下马车时,沈卿安却忽然叫住他。
“娘娘即日将册封皇后,乃是陛下唯一的正妻。臣这些话,必定不能再对娘娘说。”他嘴唇动了动,一字一句,像忍耐许久,低声道:“臣只希望向娘娘坦白一事,今日以后,唯恐再无机会提及。可此事令臣内心惶恐、后悔,时至今日。”
他想忏悔的是,其实是前世之事,哪怕薛沉锦未必会相信他的话。放在从前,他只会以为自己的原罪是臣子与君主爱上同一个女人,现在想来,他最大的孽障其实是前世的因果。
因为他曾经放弃过她,她也就不会再将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容婴看了看他,雾气迷蒙的眼底却生出些许狐疑。
他是在后悔什么,想说的又是什么?难道这一世的沈卿安又做过什么对不起原主的事情,才让他的内心如此难安。即使冒着大不敬的罪名,也要亲口告诉原主。
正在沈卿安准备将话说出来时,此时陛下身边的贴身内侍监却匆匆过来了,躬着身禀报说陛下让娘娘赶紧过去。
容婴略略停顿以后,向河边望去。果然见到一袭修长身影安静等着,她便没有再同沈卿安说话。向内侍监微微示意,往着那边走了。
沈卿安看着贵妃在下人伺候下走远,紧绷着唇,指尖下意识捏紧了冰冷的剑鞘。
夜里的风静悄悄的吹过,秦淮河水绵延着向远处流去。
在君王身侧,身边的七七四十九个宫婢手中都持着各形各色的长明河灯。看不出何其精雅,显然不是宫中绣女的手艺,却必定是用了心的。
顾洵俨说:“你还记得朕答应过什么么?”
容婴轻轻摇了一下头。
“——朕答应过你,会亲手给你做一盏河灯。”他的手指穿过容婴的长发,声音很轻,几乎已经隐匿在暗沉的夜色中。“所以现在,可以许愿了。”
小姑娘点了下头,看上去很乖巧。
顾洵俨没有多加过问刚才沈卿安与薛沉锦在做什么,他虽不相信这个臣子,却有自己的办法把握住他的小姑娘。
他俯下身,将河灯放在河面上,温暖的灯火顺着河面的涟漪徐徐淌下。
君王护住一个小姑娘,照顾她,保护她,这样的画面有些温馨。沈卿安在一旁静默的立着,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他当时问她愿不愿意随同他离宫,现在想来简直天方夜谭,她肯定根本就不愿吧。
不知过了多久,顾洵俨目光放柔,落到了身边双手合十的小姑娘身上,才轻声问:“皇后许的什么愿?”
容婴眉眼弯弯,仍旧轻合着眼的:“家人。”
顾洵俨唇角弯了弯,温声说:“能否告诉朕呢?”
容婴睁开了眼,望着灯火中顾洵俨晦暗不明的侧脸,眼睫动了动,安静了很久,才轻声说:“陛下,父亲已老,哥哥也不是善于弄权之人,时至今日,臣妾不愿父亲位居高位,只希望陛下能答应我一件事。”
此时身边的内侍都已退守身后数步,无人打搅他们。和着幽明灯火,夜晚的风凉的叫人心醉。
顾洵俨微微垂下眼来,看了小姑娘片刻,目光落在她脸上,轻淡如冰,却也温柔。他低声问:“怎么,皇后是想让朕做什么?”
她开口所求的,这可是第一次。
容婴屈身行礼,说:“请陛下不必再许以父兄封侯拜相,可以只给他们清闲的身份。只是,无论到了什么地步,都请陛下保住薛氏的平安、与身份。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