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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氏连爬带滚出了溧阳居,冷风一吹,她才察觉后背已湿透,一阵阵的透心凉,当下她也不敢停顿,急急赶回自己的永春居。
一进门,连衣裳也顾不上不换,立即就让人把两位小娘子唤来。
“姑母,您这是如何了?”
麻月麻桐二女急急赶至,见麻氏脸色青白,鬓角尤有冷汗,忙关切道:“您可是抱恙?”
二女惊惶,麻月上前搀扶姑母,而麻桐已唤道:“快,快快请疾医来。”
“我的儿,无需延医。”
麻氏说当二女是自己的亲骨肉,此话也不全假,她孤苦寂寞,有两个血亲晚辈陪伴多年,生出感情也是有的。
她心下熨帖,招了二女坐在膝下,“月娘桐娘,姑母无事,你二人勿要担忧。”
安抚几句,麻氏又端详二人片刻,叹道:“如今你二人年岁也到了,不好再耽搁,姑母明日就招个媒媪上门,为你们物色一个好夫婿。”
她在霍家待遇极好,私房攒得厚厚,加上本身嫁妆,正好二一添作五,给二人陪嫁,也算全了这段母女情。
她这般说着,麻氏姐妹却大惊,麻月失声道:“姑母,这是为何?!”
昨天还不是这样说的!不是说成不了妻,妾也好的吗?怎地出门一趟,就成大变样了?!
“不为何,你二人听姑母的。”
麻氏惊惧一场,大冷天的又吸了汗,冷风吹过,头开始一阵阵发晕,她招手让侍女扶她回去躺躺,不忘回头安抚两侄女,“你们莫问,霍家是容不下贵妾了,听姑母的没错。”
话虽这么说,但几年憧憬了,怎能一朝无缘无故放弃,安置好麻氏后,二女回到常住的东厢,麻月一咬牙,恨道:“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么几年以来,她是费尽力气配合姑母,早幻想过不止一次霍氏主母之位了。后来,霍侯聘晏氏贵女,她又退而求其次,一门心思要当妾。
在麻月看来,她好歹是霍侯拐了弯的表妹,妾也没有限定数量,又有姑母在,没不成的。
享过侯府这泼天富贵,她如何甘心嫁个门当户对的寻常官吏之子?
“不算?那你待如何?”
麻桐神情平静,是的,她确实做过君侯夫人的美梦,但她也清晰知道自己的出身,当初就心中存疑,怕是不成。只是,她没有比跟着姑母更好的出路了。
不过一切的一切,她都不大乐意当妾。
妾,站立的女子,主母坐着你站着,主母吃着你看着,主母睡觉你打扇。麻桐在家里时,是见多了母亲如何磨搓姬妾的。
她本来不大愿意,现在如释重负,终归不用自己选了。
“你爱如何如何,反正不要扯上我,我听姑母的。”
两人不过是堂姐妹,进霍府前也不算太亲近。
“你!不知上进!”
麻月拂袖而去,麻桐只冷眼旁观,贴身侍女担忧道:“女郎,家里的门第,怕是……”怕是够不上什么上好人家,哪怕在霍府养了几年抬了身价。
麻桐知道的,这几月她其实也一直在考虑着这个问题,“我看好了一个不错的人家,只是,还是没有十全把握。”
她沉吟半晌,终下定决心,“我们明日去元和居一趟吧,拜访霍家嫂嫂。”
若是有了晏蓉赞同甚至开口做媒,必成。
贴身侍女是知道自家主子的,只是她迟疑,“女郎,侯夫人会相助我等吗?”凭什么呀?
“于霍家嫂嫂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麻桐吐了一口气,捏紧帕子,“若我们就告诉她一件很要紧的旧事,她未必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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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晏蓉还不知道有人惦记着自己,她正努力兑现自己给出的奖励。
屋角的彩绘鱼雁青铜灯里,蜜烛正静静燃烧。昏黄柔和的烛光投在元和居内室。漆绘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