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跟聘财的单子,两家都会提前彼此通信儿, 以免不能堪配。
无论哪一家简薄了, 都惹人笑话。
现在黛玉的三份嫁妆单子送过来, 江氏算过账目就开始发愁。
就算皇上圣旨赐婚, 又许了风光大办。
但俗话说财不露白。
商铎林如海两人位高权重,儿女婚事晒出的聘财嫁妆要是逾目惊人, 露出这万贯家产, 岂不是如夜中执炬,明晃晃的把柄, 等着让人攻讦?
江氏见商铎沉思,就从后面替他按着肩膀:“我是妇道人家, 不晓得朝中大事。可也知道, 现老圣人病着不说,闽南又有战事,各家平日宴饮都极少。”
宗室里头从平宁大长公主带头,日常联络感情的宴饮都改成了聚众抄佛经, 点佛灯。
京中诰命自然有样学样, 一时简直是洛阳纸贵, 檀香价格飙升不说,护国寺的大师们更是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八瓣。
虽是佛门中人,但入红尘食五谷, 也不能免俗。
宗亲勋贵、世家豪门,谁家是好开罪的?谁家下了请帖,敢推出去?
别说将和尚们都累瘦了, 连着佛前的灯都点不开了!
京中这样多人家,这些日子自然也有婚嫁之事。但都是往低调一流走的。
致仕的朱相国之孙女朱芸娘出嫁,江氏当日怀着取经的心思打听了送聘礼和晒嫁妆的流程和数目。
朱芸娘的嫁妆,是按照他们家旧例,标标准准六十四抬。
然现在算算黛玉这些,只怕两倍都不止。
都是宰相,你这现任的比人家退休的,家里富贵这么多,传出去真是好说不好听。
世上毕竟君子少,多得是“恨人有,笑人无”的小人。
看两家这样富贵,只怕嫉妒的心里冒火,什么难听话背后都说的出来。
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的可怕之处,商铎比任何人都明白。
当年他跟儿子还是利用这一点,把王子腾搞得灰头土脸,最后将他逼出了京城。
如今说不得就有人要照猫画虎,对保宁侯府和平阳侯府搞这种舆论攻击。
江氏叹道:“我明白平阳侯的心意,他现只有玉儿这一个独苗,自然是心尖肉一般,凡世间所有,恨不得倾尽全力都给女儿。”
“别说林侯爷了,便是我自己,生了三子一女,也是各个都疼的能舍了命去。这婚事上,是一点不肯将就的。”
“所以,此事我为难的很,还是让你们外头男人们商议去吧。”
商铎向后握住妻子给自己按肩膀的手,温柔道:“多亏夫人提醒。我这些日子忙着外头的事儿,这些反而疏忽了。”
“本想着就算林如海疼女儿,他也是知道分寸的,不会太过逾越惹人非议。倒忘了还有皇后娘娘和内务府这边的嫁妆。”
“但那起子小人嘴里才不会承认,这是三份嫁妆,只怕就有许多黑泥要往林家身上扔了——他从前还做过几年巡盐御史,只怕连当日的功都要给你说成贪腐的过!”
尤其当今的性情可不算宽宏,听多了这样的话,若是对林如海的风纪问题起疑,岂不是好事翻做了坏事。
夫妻二人彼此心意相通,相视一笑。
江氏眉目间忧色尽去:“老爷现在知道了,我便不管了。只等您的信儿就是。”
商铎点头:“夫人好好歇着,别为了忙驰儿的婚事累坏了——娘娘不是叫婵婵出宫待半个月吗。你就多使她去做就成了。”
江氏嗔道:“老爷也不知道心疼女儿。如今玉儿要嫁到咱们家,我既欢喜,又有些伤感,正是知道来日婵婵嫁人的日子也不远了。
听说宫里娘娘现在正亲自教导她管家,功课排的满满当当。
现在好容易回家,我却要让她好好歇着。你跟驰儿也不许考教她,让她松快两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