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峻是典型的在儒家节义观下长成的, 风骨鲠正,社会责任感极强。
张幼双认真地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做不到俞巨巨这地步, 不过并不妨碍她敬佩仰慕这样的人。
而她能做的,张幼双叹了口气,只有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地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第二天,张幼双亲自跑了一趟绿杨里将小玉仙等人接到了新租的宅子里。
这宅子她几天前就已经布置好了, 昨天又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查缺补漏,浇花擦桌子扫地。
整间宅院足够宽敞明亮,院内种了不少蔷薇, 正房厢庑小巧别致, 自大门登上石阶,高而峻的石阶倍显古意,中有杂草杂花, 点缀藓痕。
拂花分柳,柳色照见一方不大的小池塘,池塘里的荷叶自顾自地开谢, 红菱角熟透了,荷塘边上还种了些如伞张的芋头叶子。
芋头叶子旁边又胡乱种了些海棠、月季, 杂乱无章, 闹腾活泼得很。
院子正中种了棵香椿, 遗了一大片地儿的树荫, 树荫下面放了张木桌子,有些陈旧, 桌面的木纹如同深深的沟壑, 但拾掇得干干净净。
虽然没什么亭台楼阁, 游廊假山,但胜在干净又热闹,看上去极富生活气息。
这是人住的地方。
推开门,看到面前这间不大的小院子,小玉仙脑子里忽地冒出了这一句话。
女孩儿们眼里飞快地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李三姐怔怔地扭头看了眼张幼双,眼里难得闪动着胆怯畏缩的光,“这、这是我们住的地方?”
张幼双一看女孩儿们的反应,就明白了她们是害怕和不信,赶紧软和了语气,以哄她小表妹的语气道:“对,这里就是你们日后住的地方了,仓促收拾的。”
小玉仙左看看右看看,头摇得像拨浪鼓,眼巴巴地望着张幼双:“不行,我、我不能住,欣欣子先生你已经帮我们这么多了。我们是婊|子,但不是吸血虫……”
张幼双早就想到了这一茬,继续安慰道:“只是暂住,李氏虽然入狱,但我担心她的亲人会报复你们,你们先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真的,我对天发誓。”严肃脸。
在张幼双这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半哄半胁迫的劝说之下,终于,小玉仙几个被她劝松动了。
一个个,有点儿迟疑地,踏进了屋子里,像是怕惊动屋子里的一粒尘埃。
但很快,这些女孩儿们脚步又变得轻快了起来,争相在房子里跑来跑去。
小玉仙踮着小脚推开了就近的一扇门,浑身上下,肌肤每一寸都好像爆发出了生命和青春的活力。
“你们快来看!”
“这里的床好大。”
“还有琴呢!”
“这是书房吗?!”
阳光穿过红木雕花窗,洒落在桌面上,窗外时有花瓣飘落。
粉色的轻纱帐幔微扬,简直就是她们梦想中的闺房。
女孩儿们一脸兴奋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其实她们的年纪,最小的如小玉仙也不过十五六岁,最大的李三姐也才二十多岁。
放在现代,也就是初中妹妹和刚毕业的女大学生的。
张幼双看得眼睛都有点儿酸了,被这一幕感染得都有点儿想哭了,瞬间觉得自己这一通忙活是值得的。
张幼双,你选对了。
在心里自言自语了一句,张幼双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眼睛里的泪水给憋了回去,突然有种如释负重,雨过天晴之感。
她知道,她帮助不了那么多人。
重点是思想和制度。
思想和制度。
而想要改变这两者,除了著书立说和入朝为官几乎别无他法。
张幼双喃喃了一句,精神一振。
突然觉得身为老师的她,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