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在人群间涌动。
环境险恶,人类社会如同一个个孤岛。蚀质污染严重,人口增长缓慢到让人头疼。城市与城市合并还来不及,更别提出现什么战争。
人们已经几百年没尝过战争的味道了。
比起恐惧,广场上人们的状态更接近于恍惚。没人知道这种情况下要做什么,又该怎么做。在灾难之前,大家的生活大同小异——在工作场所和住所之间陀螺似的旋转,闲暇之中靠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消磨时间。没有搬迁与旅游,连外出散心都少见。生于城中,死于城中,算是这个时代人们最稳妥的结局。
团圆庆典后,一切本该回归正轨。
可自从合成人叛乱打断庆典,所有事情都乱了套——Y市就像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机械,每个人任劳任怨地待在自己的位置,慢慢向前。如今齿轮们脱离了原有的位置,这台机械开始冒出青烟,眼看就要散架。
工作场所和住所很可能被破坏,人们愤怒至极,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误,又要谁来担责。这些愤怒仿佛即将越过堤坝的水平面,随时有失控的危险。
祝盛最近一直泡在研究员之中,去琢磨敌人的状况。这个烂摊子完全由易宁接下。
医药与资源要随时调配,恶性纠纷要尽快解决,巡逻路线要每日调整,部下们总结“可能爆发混乱”的报告雪片般飞来。整座城市进入了战时状态,市中心人变成四倍,管理难度却比和平时期难个十倍以上。
关键时期,职位稍低些的管理者不太敢拿主意。所有问题混成浑浊的潮水,遮天蔽地。
新首脑刚选出来,交接期还没过,祝盛仍是首脑,自然不会去管这些吃力不讨好的“琐碎事”。易宁作为祝盛名义上的副手之一,自从合成人逼到市中心附近,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帮我去楼下拿几罐咖啡.因饮料,顺便去看下救援队的情况——按照时间算,他们应该回到通信区域了。”易宁揉揉太阳穴,头也不抬地吩咐助手。
然而他没有等到回答。
最近助手在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易宁忍不住皱起眉头。他甩甩脑袋,勉强清醒些后,立刻打开通讯器:“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去哪了?”
“市中心广场。”助手的声音模糊不清。
“回来。”易宁揉揉太阳穴。“下午的会议很重要,城东夏家那几条街如果再不恢复秩序,很可能会爆发流血冲突。我们得提前去……”
“抱歉长官,我要请假。”
“请假?”
“我不想给祝盛擦屁股。这次本来就窝囊——祝盛弄个假的祝延辰在外头挣名声,又要你来干这些麻烦活儿。做得差了是咱们的责任,做好了又是他这个上司的功劳。”
易宁哑然。
千言万语挤在喉咙口,他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易宁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莫名的心如死灰感——他分不清对方是真的气晕了头,还是将恐惧和怨气换了种形式爆发。对方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如今却和广场上闹事的人没有多少区别。
末了,易宁只得按照规定扔下一句。
“三小时内回指挥中心,否则我会让人将你强行带回来。这个时间点,内讧是下下策。”
“……易元帅,同为聚居地长大的,我以为你明白。”助手听上去愤怒而委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天诛来了。人能在这种事面前团结友爱?你真的相信?……您可真让我失望。”
说罢,年轻人立即终止通讯。
易宁沉默了片刻,将通讯转到巡逻队,干脆利落地将助手的资料发了过去。
没了助手,他只能再亲自联系救援部,打探救援队的情况。
“三小时前,救援队到达了可通讯区域。”救援部门的领导认真汇报。“Y市周遭的灾情已受到控制,等城中战线稳定,我们就可以将人转移回来。”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