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延辰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
束钧对情绪的把控能力比他想象的要好,面对老队友,那人没有太过失态。结果对话刚开始,祝延辰也被胡砚当头一个“蜜月”搞懵了几秒。
若是束钧有情侣,那必然没有跟“烟尘”提起过。
无数滋味瞬间纠集,祝延辰一时竟分不清是苦是咸。不过想想,他与束钧原本就隔着万丈鸿沟,文字交流也不过是他勉强下的结果——虚拟城市的防护千万重,他好容易才避开那些技术人员,悄悄撕开一条裂口。
交流目的主要有两个。
于公,束钧这人喜欢和别的队长分享战术,并且一点就透。祝延辰可以悄悄将更安全的策略传出,让玩家们活得更久些。
于私,独行至苦,人总要有个支撑。
自己耗尽心血,将蚀沼相关的问题一一吃透,死前留下足以燎原的火花。对于当初的约定,这样也算是有个交代了。横竖两人寿命都所剩无几,祝延辰本希望自己走在前面。等到了黄泉之下,他也能堂堂正正地迎接束钧。
他知道束钧记不得当年的事,也知道自己解不掉脑内冲击、救不下昔日的友人。至少在生命最后几年,他想和那人聊上几句话。
然而束钧比他想象的要热情。开始两人战术聊得顺畅,后来这人连生活上遇到的趣事也要分享。被对方的温度感染,祝延辰免不了敞开一点壳子,不时说上几句。
毕竟这是他最不需要顾虑的时刻。最后的病痛里,算得上一点安慰。
如今好好活了下来,祝延辰却忍不住希望自己更特殊些,至少不能是边都沾不上的普通熟人——目前看来,连胡砚都知道束钧有恋人。
结果祝延辰还没回过味来,胡砚下一个炸.弹便炸了:“嫂子的游戏ID就叫‘烟尘’。”
祝延辰:“……”
他反应极快,瞬间猜出这是系统善后的处理。饶是如此,他仍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畅快感。见束钧在帐篷外尴尬到抓耳挠腮,祝元帅少有地主动解围。
哪想到一番话结束,束钧的情绪又黯淡下去。当晚,祝延辰翻了个身,见身边是空的,睡袋一片冰凉,耳边只有郁金的鼾声。
横在一旁的周一也不见了。
祝延辰立刻坐起,草草披上防护服,出了帐篷。
他有点担忧——束钧超越了他的期待。知道真相后,他没有不计后果地胡乱救人,也没有将仇恨扩散到自己、艾萧萧或是郁金等人类身上。光说最近,两人为解决合成人问题而奔波,相处得竟还算愉快。
可就算事情在逐步解决,那份仇恨终归是在的。
束钧没走远。为了防风,黑鸟队伍在一个矮矮的断崖边扎营。束钧这会儿正坐在崖上,四下无人,他干脆把防毒面罩推去头侧,灰白的眸子在夜里闪着光。
周一率先发现祝延辰,它使劲喷气:“祝!祝——”
“行了。”束钧手往剑柄上一按。他没回头,只是挪了挪身子,给祝延辰空出一个可以坐下的位置。
“安心,我不会情绪崩溃,带着胡砚他们直接跑路。”等祝延辰坐好,束钧侧过脸,表情有点复杂。“毕竟你这么靠谱的合作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可不敢乱折腾。”
“我不是担心这个。”
“是吗?”束钧笑了,又挪了挪位置。两人挨得足够近,夜里寒凉,越发衬得这人身上暖烘烘的。
祝延辰沉默几秒,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能嗯了声。
“阿烟,你前两天说,我可以像以前那样和你聊天。”束钧的声音干净有力,“那我说了啊?刚才我做了个梦,特邪门那种。”
这的确是之前他们会在网络上聊的话题。
“我梦到了我自己,不过是之前样子还正常的我——它全身渗着蚀质,骨头露在外面,脸都给侵蚀没了。它站在我跟前,一个劲儿冲我啰啰嗦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