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原本正要将药碗递给星见,听到这话指尖一颤,七分满的药碗激起一阵涟漪,溅起的药汁子烫得人心脏一缩。
还是这么决定了么?
鼬竟没觉得有多少意外。
他垂下眼帘,将药碗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重新看向少年。
星见斜靠在床头边,脸色苍白,唇色苍白,昳丽的外表加上眉眼间萦绕不去的病气,俨然就是一件需要轻拿轻放的珍贵瓷器,平日里受不得寒受不得苦,使起小性子来又娇又作,非要人哄,比娇气包还娇气包。
可事实上,作为和星见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鼬非常清楚星见生病时越是疼得厉害越不会开口,如果没有亲近的人在身边,他宁可咬牙强撑着也不会向别人求助。
这样外柔内刚的星见,一旦拿定注意无论是谁都无法动摇他。
“你决定好了吗?”鼬还是有些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少年有多惫懒他是清楚的,权利财富这些东西在星见眼里可能还没有一顿美食一处美景来的有价值,他自己已经深陷泥沼,只能背负着罪孽在黑暗中沉沦,他不希望星见也变成这样。
他的少年啊,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没心没肺地过好每一天,就好。
“那个村子的事与你无关,你没必要自责。”鼬最终还是主动提起了自星见醒来就特意避开的话题,“没有必要用别人的罪孽来惩罚自己。”
“你想到哪里去了。”星见噗一下笑出来,琥珀的眸子在光线下宛若琉璃,通透明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把别人的错强行背负到自己身上,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少年垂眸,浓密的鸦羽簌簌颤动,犹如振翅欲飞的蝴蝶,“以前我退,有一部分原因是我觉得他会是一个好大名,即使做不到开疆扩土,也能守护住火之国一方平安,但是我发现我错了,今日他能因一己私利对国民举起屠刀,他日就能为了满足私欲出卖国家利益......我得承认,我是个胆怯之人,一个国家的份量太重,我害怕自己承受不起。再多的退避,不过都是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但是现在,我不想逃避了。”
“既然有能力,总要为这个国家、这个世界带来一些什么吧?即便我改革到一半死了,还有其他人,其他人死了,还有下一代,下下代,一代又一代努力,总能把我们的世界变得更好。”
少年轻浅的嗓音在室内回荡,鼬觉得心脏鼓动起来,血液开始在身体里沸腾,他喉头剧烈滚动,半晌才听见自己冷淡的声音响起,“星见......那是一条艰难到令人绝望的路......”
“啊,我知道啊。”
少年的眸光穿透窗户,穿透时光,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我知道这个世界战火从未停歇,我知道这里的民众经常朝不保夕,我也知道......”
他看向坐在床边的鼬,这人温柔内敛,是世家大族蕴养出的翩翩公子,他不缺武力,不缺脑力,最难能可贵的是,还有一双体察世情的眼睛和一颗感同身受的心,他本该是可靠的继承人,可靠的儿子,可靠的兄长,可靠的同伴,拥有光明且充满希望的人生。
本该如此的。
然而,自私懦弱的木叶高层和被自大狂妄蒙蔽双眼的宇智波却将这样一个柔软的人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刽子手。
他背负着屠杀亲族的罪孽,渴望着血脉至亲终结他的罪孽,还不过二十岁,却已经宛如将行就木的老人,行尸走肉般飘荡在世间。
他把自己当成了孤魂野鬼。
星见用眼睛描绘着青年俊秀的脸上那两条代表着苦难的泪沟,第一次刨开内心,坦然直视那些藏在阴暗之地的怯懦自私。
“我也知道我亲近的人正在遭受着巨大的痛苦,世界没有给予他们公正,为和平奉献一切换来的却是遍体鳞伤,我伸出手,想要拉他们一把,可我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