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他喉咙里咕哝了一句,手上撤了力,又睡着了。
他实在是累了,这么久不曾休息,昨夜又不肯消停。明雪霁心里软着,轻手轻脚起身穿了衣服,将门推开一条缝。
外面有人,左右各两个,把守着门前。明雪霁立刻关了门,脸上火烧火燎起来。这些人守得这么牢,昨夜的动静,也许都听见了吧。让她怎么有脸出门。况且就算能出了这道门,她也走不掉。
他要她回去成亲,可回去之后,又是跟从前一样的死局。她说服不了他,他从来都不是肯听劝的人。
“簌簌。”元贞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从身后抱住她。
他直接从床上下来的,衣服都没穿,灼热的身体贴着她,凑在她颈窝里蹭着,闻她身上的气味:“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即便昨夜里那样累,合着眼也一直都是半梦半醒。好像听见马蹄踩着细沙的声响,闻到带着咸腥气的海风,看见海船拖着巨大的阴影,飞快地向她驶来。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喉咙堵住了,徒劳地做最后的努力:“松寒,让我回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等春天我一定回来,跟你成亲,好不好?”
他眉目间惺忪的睡意一下子变成冷厉,低头咬她,又在她唇上蹭了蹭:“不行。”
他拖着她按回床上,自己飞快地穿好了衣服:“走。”
连绵望不到头的长路,单调的马蹄声,拖在旁边人和马的影子。明雪霁沉默着靠在元贞怀里,他们出了义县,看见了往燕北去的路,白杨远山一路延伸着往正北方向去,明雪霁侧着脸望着,看见元贞也回头望了一眼,飞快地又转回了头。
“松寒,”许久不曾开口,此时嗓子涩得很,明雪霁咳了一下,“戎狄真的会打过来吗?”
“你别管了,让他们折腾去。”元贞怕她呛了风,手臂往前凑着,虚虚挡着她的口鼻,“皇帝觉得冯大年行,就让他上,关我屁事。”
他轻嗤一声,鄙夷不屑,明雪霁沉着一颗心。他没有否认,那么戎狄,的确会打过来。一战之下,多少亡魂。她真的害怕,昨天那短暂的交手,血腥的气味简直就是噩梦,她这辈子都不能忘。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你那些旧部下,现在有多少在燕北?”
元贞顿了顿,想说这些事她不必操心,然而她问的,又恰恰是他的心病。他那些旧部下都拆散了,有不少在冯大年手底下。戎狄会打过来的,那些人都是血性汉子,必定还会不顾生死冲在前面,可冯大年那个废物,又有什么本事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到时候那些人,还不知有多少伤,多少亡。
祁钰这个蠢货。总防着他压着他,笑话,以为天底下的人都像他一样汲汲营营,满心满眼都只有那把龙椅吗?让给他都懒得看一眼的玩意儿,偏偏把曾经亲密如兄弟的人,变成了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不,也许祁钰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是他和钟吟秋看走了眼。
“松寒,”听见她软软的声音,“你肯定不会不管,对不对?那就不如我先回家,你也能少些顾虑,该如何就如何。”
她现在,越来越有主见了,而且有些事,她也并没有说错。可他不能听她的。“回咱们的家。我们成亲,别的事你不用管。”
纵马穿过荒野,穿过京畿一个个镇甸,越来越近了,看见京城矗立的城墙,幽深宽阔的门道,太阳落山了,无数人和车挤挤抗抗往城里进,元贞纵马往圆山的方向去,笑意泛上两靥:“走,回家!”
回家吗。明雪霁抬眼,望向另一侧沉沉的城墙。回家以后呢。
人马如狂云般涌走,稍后,元持从女墙后露出身形:“计兄怕是不知道吧?明夫人前两天逃走了,看这样子又被我兄长抓回来了。”
计延宗大吃一惊,狂喜涌上来,几乎站不稳:“你说什么,她逃了?”
坤宁宫。钟吟秋手里捏着一点药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