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延宗从蒋氏屋里出来,下意识地,又往荔香苑方向走去。
方才他拣着能说的,把今天皇帝召见的情形告诉了蒋氏,蒋氏虽然一直恼怒他娶了明素心,然而听说他前途有望终究还是欢喜,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千万记得给计清伸冤,此时独自走在路上,计延宗心潮澎湃。
申冤翻案,他为此坚持了整整三年,已成最深执念的目标,看起来终于有希望了。
为此,他必须彻底取得皇帝信任。皇帝今天召见虽然什么都没有明说,但他明白,皇帝想要他做耳目,刺探元贞的动向,那么眼下头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弄清楚昨夜元贞带着什么出城。
仔细回想起来,这半年里元贞看似器重,其实什么要紧事也不曾向他透露过,想从他身上刺探真相,真是难于登天,不过。计延宗望着荔香苑的灯火,她这些天里,倒是跟那边越来越融洽,她虽然胆小但还听话,由她入手,比自己下手,应该要方便得多。
快步走近荔香苑,隔着半开的窗户看见明素心,她来这里做什么?
屋里,明素心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坠,的确是出嫁时赵氏给添妆的,说是海外运来的好货,便是宫里也不找不出几件这样净度火彩又这么大的祖母绿,她问这个做什么?沉着脸答道:“你胡说什么?我娘是你的嫡母,你怎么敢叫她姨娘?”
“错了,”明雪霁看着那对祖母绿坠子,在她耳朵上微微晃动,耀眼的宝光。母亲的嫁妆,他们谋夺了的东西,“我只有一个母亲,赵氏一开始是姨娘,这辈子也只能是个姨娘。”
“你!”明素心涨红着脸,“你这么大逆不道,明天我必定回去告诉父亲!”
拿明睿压她吗?她现在,已经不怕了。明雪霁笑了下,拿起燕窝慢慢吃下最后一口,明素心立刻冲过来:“这燕窝哪里来的?我平常吃的燕窝都锁在厨房小柜子里,姐姐没经我的允许就偷偷拿来吃了,与窃贼有什么分别?”
厨房里的确锁着她的东西,燕窝,花胶,鲛鲨翅,说不定那里面,也有母亲的东西。明雪霁没说话,听着明素心越来越高的声音:“怎么,姐姐这么心虚,连话都不敢说了吗?”
“大夫人,”青岚端着一碗汤药走过来,“该吃药了。”
是故意的吧,当着她的面叫大夫人。明素心咬着牙,闻到药里阿胶和当归的气味,那药大概是补身子的,她哪儿有钱买这么贵的药?“这药又是怎么回事?我早说过以后家里一切开支必须从我手里走,姐姐一文钱不挣,从哪里弄的银子买药?”
明雪霁拿起药碗试了下,有点烫,慢慢吹着,不紧不慢喝了几口,看都没看她一眼。
分明是没把她放在眼里,从前那么没用的人,现在竟敢这么对她。明素心越发觉得恼火:“姐姐既然答不出来,我这就去找英哥,要是人人都像姐姐这么偷拿偷取的,这个家迟早要给你败光!”
“二夫人没听说吗?”青岚看明雪霁吃的差不多了,拿过蜜饯给她过口,笑吟吟地看了明素心一眼,“从一开始夫人吃的补品和药,都是从王府开支的,跟贵府上,跟二夫人更是没有一丁点关系呢。”
窗外,计延宗沉了脸。
屋里,明素心张口结舌。眼看青岚服侍着吃完蜜饯又去拿来固元膏,瓶子上贴着鹅黄签子,一看就知道是宫中内造,拿多少钱也买不到,灯光底下签子明晃晃的,好像在嘲笑她的愚蠢。
一下子涨红了脸,想起单婆子刚才的话,心里越发信了几分。好端端的,王府凭什么对她这么好?必定是有奸,情无疑了!恨恨的想要吵嚷,听见单婆子咳了一声,又连连向她递眼色。
明素心知道,这是不让她当面吵嚷出来的意思,她也知道不能当面吵嚷出来,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必定是要先给计延宗吹吹枕头风,先在他心里种下影子才行,如今没凭没据吵嚷出来,只会让明雪霁警惕防备,反而不好抓到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