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站在阶上,神情平静地凝视他:“但我既然做了紫鳞山的山主,那么像你这样的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要么死,要么忠于我,先帝可以给你越过玉山主的恩宠,并不代表如今这位陛下肯给你,若他真的肯给,我亦有的是办法让你消受不了这份隆恩,别忘了,花若丹的失踪可以是你在陛下面前拿住我的把柄,但也同样是你对他并不忠心的铁证。”
“还有,”
殿外有风吹来,细柳紫色的衣摆轻动,她轻抬下颌,“紫鳞山就算是把刀,它也该为天下人而利。”
杨雍瞳仁一缩,紫鳞山百年不见天光,在阴暗深邃的长渊里消磨掉程氏一族的血脉,为帝王做尽阴暗之事,巩固皇权。
四海之内的帆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都随着帝王的好恶而动,他们像鱼,百年之内换过一批又一批,但他们本就是为了这些而存在甚至消失。
此刻,杨雍像是被她话锋中的大逆不道镇住了,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情。
“小山主,从前是我杨雍小瞧了您。”
半晌,杨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像是万般无奈,意味深长地感叹起来:“从您派帆子去罗州的时候我就该知道,您敢贸然插手韦添裕的事,绝不是什么池中之物……”
“你看,”
细柳打断他,一双淡漠的眸子朝他看去,“你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杨雍,我警告你,选了我给你的生路,那么以后你就改改你那毛病,不该你知道的,你最好不要过问。”
“我手里有多少帆子,您不是都查清楚了吗?”
杨雍苦笑一声:“我多余知道的,也就这么一件了,如何敢再碰您的事呢?”
过了片刻,他又说:“小山主,若丹小姐的事,我早该谢您,出于忠心,我本不该由着她离宫,但出于私心,我却……实在不忍。”
细柳随手将那竹管抛到他面前,随手将放在一旁的双刀提起收回腰间,走下阶去,不再看他一眼,绕开他往中山殿外去:“念在你才刚刚升任右护法,这张老脸还要顾一顾,这次我不罚你。”
今年的雪
来得很晚,到十二月底才算真正下了一回,皑皑雪意蔓延整个年关,西北边境的战事却并未因为这异常寒冷的冬天而休止,郑鹜忙着给西北军队筹措军粮,又因为从庆元到西北的运粮道太蜿蜒艰辛而犯了难,次辅蒋牧与吏部侍郎冯玉典赶在一月底重新修整了一下运粮路线。
永嘉二年二月初,韦添裕被斩首,紧接着便是一道圣旨发去密光州免除陆雨梧流放之罪,并赐金银绫罗,因新的运粮道要经过密光州,特令陆雨梧暂留此地修整粮道,之后再委以他任。
去年年底的雪还覆盖在与密光州遥遥相望的山脉上,如今已至初秋,密光州白天与夜里的温度差距更大,乔四儿他们已经有些习惯这里的恶劣天气了,身上总要有一件羊皮袄子,白天拴在腰间,太阳落山就将袄子穿上。
“咱……真要在藤石那块地方修个县城啊?”
康禄在火盆边上坐着,听见陆雨梧的话,心里还有些打鼓:“不是只要修好运粮道就行了吗?”
陆雨梧近几日受了风寒,时不时地总要咳嗽几声,他面容清瘦而苍白,身上披着一件披风,抬腕将桌上的舆图按平整:“康禄,你凭什么以为,你修好了粮道,庆元那些盐商就会从这里经过?”
康禄愣了一下:“路都修好了,他们为什么不从这儿过?”
“密光州偏远苦寒,又有密光州人茹毛饮血的声名在外,若非被流放,绝无外人肯踏足此地。”
陆雨梧抬起眼帘:“你凭什么觉得,那些盐商会放弃从前相较安稳的远道,来走这条充满未知的近道?”
“乔大人他们几个也不是流放来的啊,他们胆子就很大。”康禄看向乔四儿。
“……”
乔四儿连忙说道:“要不是恩公在这里,我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