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飞火撕扯厚重雨幕,在乾元殿朱红的雕花窗上闪烁几道冷冽的影,曹凤声浑身湿透,跪在龙床前,水珠顺着他的衣摆淌下去,在光可鉴人的地面留下湿痕。
建弘皇帝双颊充盈着一种绯红的血气,但那却并非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他体内的蝉蜕子蛊已经逐渐成形,他能感觉得到那个东西像是觉得新奇一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疯狂蚕食他的气血。
建弘皇帝在好似无尽的剧痛中艰难地喘息,好一会儿才发出微弱的声音:“老师他……说什么了?”
曹凤声抿紧嘴唇,摇了摇头,片刻:“没有。”
建弘皇帝像是失神似的,望着头顶的幔帐,他浑身被冷汗都浸透了,一双眼布满了血丝:“没有……”
他喃喃似的。
殿外雨声淅沥,隐有雷声轰隆,建弘皇帝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根血管都仿佛被那幼虫尖锐的口器扎破似的,血色从他的每一寸皮肤透出来,枯瘦的皮囊掩盖不住他鼓动的嶙峋青筋,生不如死,便是他以蝉蜕子蛊续命的代价。
他像被拆解了四肢似的,躺在龙床上一动不动,久到曹凤声忍不住唤了声“陛下”,却不料下一瞬,建弘皇帝猛然侧过身来,呕出一口鲜血。
“陛下!”
曹凤声脸色煞白,他本能地想要召来宫人去请乌布舜,却不防建弘皇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建弘皇帝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可力道却没有多大,他的手都浮肿着,蜷握起来只会麻木刺痛。
“大伴。”
建弘皇帝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声,而后喘息着,半晌才有了点力气似的,沾血的嘴唇颤动:“朕,再也没有老师了。”
宫门夜开,百官伏哭,暴雨也遮掩不住这样天大的消息,吴老太傅正在家里拥着锦绣花被睡觉,听见外头雨声中夹杂管家急促的话音,他猛然清醒过来,一下坐起身,扯下保护胡须的须囊,不敢置信地望向门窗上映出的那道剪影:“你说什么?!”
“老爷,陆阁老没了!”
外头管家才重复了一句,房门骤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吴老太傅连一件外衣都没顾得上穿,他一把拉住管家:“怎么没的?”
管家忙道:“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陆阁老他在内阁值房里处理政务,本已疲乏至极,又,又忽听……”
管家小心地看了一眼吴老太傅,“忽听修内令误国的流言欲沸,一时急火攻心,竟就……去了。”
“听说是连日不眠不休,再加上一时情绪上的激动,所以才这么突然……就死了。”
管家说什么吴老太傅已经无心去听了,廊外风雨袭来,那只绿毛鹦鹉在架子上扑腾着湿漉漉的翅膀,扯着嗓子重复着管家末了那句:
“死了!死了!”
惊雷连劈几道,檐下几盏灯笼骤灭,仿佛被雷电撕扯开的一半天幕都黑沉沉地压了下来,吴老太傅在花厅里坐了约莫半个时辰,几位老客不约而至。
跟着自家老主子过来的家仆们
没一个敢发出一点声音,各自在廊上擦拭主子的琥珀衫,花厅里上了热茶,热烟缭绕中,一人率先开了口:“人上了年纪便是如此,说不定哪日忽然就这么没了,年轻人会觉得突然,那是他们还不知道多少轻重,咱们都老了,生死之事,本该如茶饭一般寻常。”
他身着一身藏蓝团花银纹道袍,一副平和慈蔼的眉目,看似十分的仙风道骨。
“我看你是道经念得太多,嘴里总是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另一个身材臃肿,青黑直裰,眉目锐利的老者冷哼,“你若真觉得生死之事如茶饭一般寻常,那么你今晚何必来这一遭,咱们这些老骨头眼看着就要散架了,若不是为了家里那些小的将来还能有口好饭吃,谁又至于操劳这些?”
“若依照老太傅的意思,”
又一人开口,他先看了看坐在那儿半晌没动的吴老太傅,又沉吟,“咱们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