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罗牧跪了下去,在桌子前悔道:“兄长待我好,我哪能恩将仇报?这些私信都是没姓名的杂信,从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害怕,夜里也睡不好,整日恍惚,就想寻个机会跟兄长说。”
蔡域越发来气,把私信扔在桌上,指着罗牧说:“你寻什么机会?你我就是前后院的距离,你腿瘸了吗,跑不过来?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就跟人狼狈为奸了!”
蔡域气得不舒坦,站起身走了几步,连连抚着胸口。
“你可真不是个东西,罗梦正!我说呢,今年春后,怎么骂我的人多了,原来是你们在背后要捅我刀子!一群不要脸皮的腌臜货,老子出名那会儿,你们还是穿开裆裤的小奶娃娃,我平素各种接济你们,反倒让你们给咬了一口!怎么了?眼看着粮食赚了钱,都红了眼,呸!你们也配做这生意?你们拿得起来吗,啊?”
罗牧惶恐不已,想要说话,蔡域喝道:“跪稳!在外头我给你脸,想方设法捧着你,你不珍惜,偏要跟这些白眼狼搅和在一起。我告诉你,要不是妹子爱重你,今日我就让你有来无回!”
罗牧大汗如雨,闷着头不再吭声。
蔡域站着,看罗牧背上都被汗渗湿了,只管冷笑。他前半生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如今到了年纪,总算安稳下来,出去办事,谁不恭恭敬敬地叫声“蔡老”?中博大小土匪都得给他面子,就是他百般看不上的雷常鸣也不敢在他跟前撒野。
罗牧跪了不知多久,蔡域胸中的气才歇了些。在他看来,罗牧是没胆子的人,罗牧敢把这些私信藏这么久,铁定是受了对方的煽动,这说明对方是真的在算计他,要从他跟前下手。
蔡域心有余悸,转念就恨得牙痒。他自认为做得很大方,虽然占了粮食的大头红利,却还是给底下的小子们分了肉渣,让他们不至于饿死,岂料这些人根本不知感恩。
“既然他们不仁,我也只好不义了。”蔡域坐下身,在透光的窗边阴声说,“贪心不足蛇吞象,待我逮几个以儆效尤,让他们明白,我蔡域是老了,可还没有老到任人欺辱的份上。”
这边蔡域敲锣打鼓地处理小帮派,那边沈泽川的风寒也逐渐好了起来。费盛的听记做得很快,不仅把茶州的物价记录在册,还差人去了樊州做听记。
头几日,沈泽川没有放出茨州是来做粮食生意的消息,孔岭只是在茶州各处买外货,他们就像是专程来采买的。有人上门打探消息,孔岭也含糊其辞,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几日以后,前来打探的人也少了。
孔岭跟着沈泽川外出,到奚家的铺子里转。奚家在此的铺子多是水货、胭脂以及药材。
“城外哀鸿遍野,城内还是太平富贵。这甭管是不是乱世,受苦的总归是百姓。”孔岭捧了把药材嗅,夸道,“好东西。”
“奚鸿轩在生意场上还是有远见,”沈泽川环视着铺子,“旁人一般不敢在这儿开这样的铺子,不是怕被抢,就是怕做不起来。中博这些年饭都吃不起,谁曾想城内有势之人远比厥西的商贾们更加豪奢,缺的就是这样的铺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孔岭似是感慨。
沈泽川跟他谈奚鸿轩,就是谈自己的钱库,其中的重量孔岭心里明白,这是对他在茨州站队的褒奖。孔岭心下一紧,觉得那日自己还是太孟浪了,人都道藏拙,在聪明的主子跟前显示自己的聪明,不是什么好事情。
孔岭没接话,打了个马虎眼。沈泽川便没再继续,又看了一会儿账,跟掌柜们细细询问了厥西那头的消息。掌柜们孝敬了些玩物,玉器之流沈泽川一概不收,合了眼的只有把扇子。但是他拿惯了萧驰野送的那个,把这新扇子掂在掌中总不太得劲,算是凑合着用,心里还惦记着萧驰野回来的时候,别忘了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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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州的雨停了,离北却下了起来。中博还热着,离北已经开始转凉,七月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