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这么往人脚底下凑?下边人干得累死累活,你倒是把自个儿养得脑满肥肠。怎么着,花十三说保你,你就以为自己揣着免死金牌!”
“不敢、不敢!”老陈膝行几下,说,“总督大人!卑职说了胡话……”
“半柱香的时间。”萧驰野说,“腰牌,名册,两万兵,我都要查。缺一个也不打紧,诸位提头来替就行。”
老陈赶忙爬起身,往外边跑。
几日后诸将离都,咸德帝率领百官送萧既明。大雪间,咸德帝持着萧既明的手臂,咳声断续。
“既明。”咸德帝拢在大氅里,却瘦得惊人,说,“今日去后,来年才能再见。离北边陲一直不宁,此次边沙骑兵虽退,却仍旧不肯俯首称臣,十二部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是朕的肱股之臣,亦是我大周的骁勇之将,万事皆须小心为上。”
“此次救驾来迟,却得皇上抬爱,父亲与臣皆感惶恐,日后皇上有令,离北定当万死莫辞。”萧既明说道。
“你父亲病后,已与朕多年未见。”咸德帝慢慢回首,望着那城门内乌压压的人头,又望着阒都屹立百年的恢宏宫宇,轻声说,“沈氏余孽一事,是朕对不住沙场忠骨。可是朕久缠病榻,许多事情,皆是无可奈何之举。”
萧既明跟着望去,半晌后,说:“阒都盛风雪,皇上保重龙体。”
咸德帝缓缓松开了握着萧既明的手,说:“好儿郎,你去吧。”
陆广白打马出城,果然见萧驰野一个人待在山下亭。他也不下马,冲萧驰野遥遥打了声哨,说:“臭小子,哥哥们便走了!”
萧驰野牵着马,说:“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1]。你要小心!”
“有话好好说,念诗干什么。”陆广白爽朗大笑,“你且等着,总有一天能回家去。”
“那就要看命了。”萧驰野也笑了笑。
后边一阵马蹄响,陆广白回首,见雪中策马而来的人乌发高挑,精简陈袍,便急忙调转马头,喊道:“大帅!一道走啊。”
戚竹音缓下速度。她身着氅衣,背负长剑,外袍陈旧,很是轻装。若是单瞧打扮,不过是江湖寻常女子。只是风过后使得那张脸变得清晰,竟生得格外妩媚。
“你这马是次等阿物儿。”她挑眉一笑,威势顿现,“跟不上吧。”
陆广白倒是很喜欢,说:“是没大帅的剽悍,却也是沙场上下来的好儿郎。咱们路上跑一番,不就知道跟得跟不上了?”
“我看着那匹难得。”戚竹音冲萧驰野扬扬下巴,“跟我换换?”
萧驰野摸着马鬃,说:“不了吧,怎么看都是我吃亏。”
戚竹音抬手,抛给萧驰野一物。萧驰野双臂接住,却是把含在鞘中,异常沉重的鬼头刀。
“年前离北替启东养了批好战马,你功不可没。这东西是我叫帐下最好的工匠锻的,费了我好些宝贝料。”戚竹音说,“怎么样,不亏吧。”
萧驰野掂量着重量,笑起来。他说:“大帅,往后你就是我亲姐姐了!从家里带来的刀好是好,可是太轻了,不比这个趁手。”
戚竹音说:“姐姐?等你拔了刀,就该把我叫爷爷了!”
萧驰野说:“这刀起名了吗?”
“我倒是想了一个。”戚竹音说,“凡言狼戾者,谓贪而戾也[2]。不正合适你么?”
陆广白却说:“‘狼戾’两个字太凶了些,他才……”
“凶。”戚竹音抽响马鞭,座下骏马当即奔出,她头也不回地说,“离北的儿郎,就是要他凶!”
那头大军已动,但见启东守备军的枪浪红缨紧跟在戚竹音身后,奔涌向东方旷野。陆广白不便再留,与萧驰野挥了手,也策马追了上去。
下一刻又听铁骑踏地,仿佛震得脚下微颤。萧驰野眺望着,见他大哥一马当先,熟悉的离北铁骑犹如黑潮一般横扫雪野,奔腾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