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乔一眼,笑道:“将军记得真清楚。”
苏子乔却没说话,倒不是他记得清楚,只是那天夜里他正在芙蓉楼里喝酒,外面忽然一阵惊雷,惊雷阵阵,吓得芙蓉楼里的胡姬惊呼连连。
他却是没有由来地想起那天陪李沄去杏子林中时,永安县主说的话。
永安县主说太平公主每逢雷雨夜,便睡不着觉。
可她是什么时候染上这个毛病的呢?
苏子乔记得太平公主年幼的时候,他时常陪着她到梨花苑到旁的地方去,从未听太平公主身边的侍女说雷雨夜公主睡不好觉。
如今长大了,折腾人的手段比从前更加层出不穷,身体的小毛病也多了起来。
想起那些事情,苏子乔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李沄的脸上。
太平公主眉眼弯弯,冲着他笑。
李沄本来想跟苏子乔说,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她如果早知道自己会生病,一定会多注意的。可是生病这种事情,哪有早知道的呢?
可她看着苏子乔那坐着冷冷淡淡的模样,就觉得好玩。
好像她第一次见到子乔的时候,他就是这模样。
那时少年眉清目也清,有着少年郎独有的意气,可不说话的时候,气场就是这么冷冷淡淡的。
可说起话来,很有耐心,有问必答。
让他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她那时候觉得,父亲身边的年轻侍卫中,真的是没人能比子乔更好了。
想起从前的事情,李沄又想逗苏将军,于是朝他眨眼,笑着说道:“我是为子乔才会病得这样严重的。”
而此时,得知太平公主醒来的圣人已经从紫宸殿赶来,到了外间,侍女们正要行礼,他却担心惊扰了女儿,摆了摆手,让她们免礼。
正要进去里间呢,就听见宝贝女儿的这句话。
圣人顿住了脚步,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前两天还说不要下降,谁也不要,只要留在宫里陪着父亲和母亲的呢。
今天就说她是为苏子乔才生病的。
这孩子,怎么说变就变呢?
圣人双手背负在后,脸上神情高深莫测,可内心却是拔凉拔凉的。
难道真的是女大不中留么?
圣人一动不动,外间的宫人们静默无声,大气也不敢喘。
而坐在公主前方的苏将军看了公主一眼,又看一眼,然后就看了许多眼。
只听得苏将军头疼叹息,“公主,圣人听见您这么说,心里会难过的。”
李沄却嘻嘻笑,“阿耶不会难过的,我确实是为子乔病的。”
苏子乔:“……”
李治:“……”
李沄看着一脸无语的苏子乔,一个月以来萦绕在心头的愁云一扫而空。
她笑着说道:“阿耶先前让我下降,我不愿意,因为我不想离开宫里。如果下降之后,我再也不能像如今这样想他们了,就去长生殿或是清宁宫,那下降又有什么意思?可是呀,阿耶说我下降了,出宫了,也挺好。他这么说,我就这么做了,他心里其实很高兴的。”
苏子乔抬手抵了抵额头,“恕子乔眼拙,没看出圣人心里有多高兴。”
岂止没有觉得高兴,这会儿圣人估摸着已经在心里琢磨着,到底要把他发配到哪个鸟不生蛋的角落比较好了。
李沄笑瞅了苏子乔一眼,“我的阿耶是天子,子乔哪能一眼便能看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反正天下的道理都在太平公主那里,苏子乔只能无言以对。
李沄自己说着,也觉得有些好笑,她终于不跟苏子乔东拉西扯。
只见太平公主脸上的笑意褪去,她轻叹了一声,终于说道:“其实不是,我不是为子乔病的。”
苏子乔看向她,少女原本浸润在绵绵笑意的眉眼,此刻变得有些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