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白龙崽子自己乐此不疲。
他总觉得阿灼藏着什么心事,只是不肯细说,督促他修炼的时候分明还有些未曾言明的忧虑,就好像自在快活的西海三太子日后有多艰难坎坷似的,逼得她这个魔星妹妹都不能不担心,恨不得提前把他操练成三界第一战将,将来落难才能有自保之力。
——阿灼,你在为我担忧吗?你在替我未雨绸缪些什么?
这句话,即便是瘫在演武场动都动不了,只能等着妹妹把他捡回去的时候,敖玉都没有当真问出口。
白龙崽子只是偏过头,看着一边嫌弃他满身大汗,一边自然而然地扶起他往寝殿走,担负着他大半重量的红·龙,忍不住就笑眯了眼。
“嘿嘿。”
然后就得到妹妹一个一言难尽的斜瞥。
“都这模样了还笑,难道真给你打傻了?”
“哈哈~”
“……”
养了个傻子兄长的西海红·龙相当无语。
但任凭她再怎么糟心,演武过后,看上去凄凄惨惨的敖玉始终只有一点皮肉之痛,从未伤及过经脉内府。
因顾虑到她的真元有异,敖灼便甚少动用灵力替敖玉疗伤——他们原本便是世上最亲近的双胞,倘若灵力灌输过多,日积月累下来,难保不会把敖玉也养成祖·龙半身,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于是,时常负伤在身的敖玉便有幸体验了一把,被西海小魔头抓着上药是什么样的感觉。
“阿灼最是细心体贴不过。”
敖玉总是与兄长们炫耀,扬言自家红·龙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魔头,但一朝温柔起来,竟比她任性妄为的时候还让人招架不住。
——那般张扬如火的妹妹,难得低垂了眉目,坐在床沿为他上药。偶尔敖玉故意喊两声痛,阿灼明知她自己收束着力道,用的也是顶好的灵药,绝没有弄疼双生兄长的道理,却还是会先赏他一个白眼,再低头在他的伤口上呼呼。
“不痛了,阿灼在这,阿玉乖,不痛不痛了。”
从小到大,西海红·龙最温柔的时刻也不过如此了,连哄起白龙来都显得唯我独尊,且永远用的同一套说辞,听上去似乎就很换汤不换药。
“……嗯!”
偏偏敖玉就是吃这一套。
他每次看着身边的胞妹,便会不自觉地跟着她一起默念,在心里轻声重复道:“阿灼在呢,阿玉就不痛了。”
——仿佛只要敖灼这么说了,在他这里,便什么都能成真了。
冥冥之中,红白二龙的声音交汇在一处,声息同调,字句不差,像是稀世罕见的一对玉珏轻轻交撞。
而今日,这方被西海捧在手心里的红玉,终于要交由别人珍藏了。
前来送嫁的白龙不动声色地慢下步伐,目如利剑,几乎要把显圣真君握着妹妹的手瞪出个洞,可他自己扶着阿灼的力道却渐渐放松了,真君牵着敖灼往前走出一步,身形一动,敖玉便眼睁睁地看着妹妹的手腕从自己掌中滑脱。
那个瞬间,白龙崽子是当真咬紧了牙关,才让自己松了手。
敖灼却若有所觉地偏头回望。
她今日极美。
四海龙后与一众敖氏龙女亲手为敖灼点妆,发上玉冠取自西海水玉,乃是神剑长息的原身玉髓所在,如今被用来束起红·龙青丝。明珠坠耳,珊瑚压裙,龙绡作衣,云锦为履。
这是敖氏公主出嫁时该有的派头。
可这万般华美,敌不过新嫁娘眉眼间的一点流光。
——正如显圣真君之于玉虚宫,敖氏上下也素来以西海红·龙为傲,怎么看怎么中意。作为双生兄长的敖玉尤甚,只觉天上地下也再没有比阿灼还要好看的姑娘了。
此刻她身穿嫁衣,更是盛装得前所未有,仿佛要将一生的美丽都尽数绽放在这一日,才好把自己烙印在新婚夫婿的眼底心上,再不许他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