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再追问。敖玉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得妹妹轻嗤道:“送什么乐器不好,非要送这个过来……”
“这个怎么了?”
敖玉问得实在很自然,只是因为阿灼先开了口,他就本能地接了一句,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实际上,敖氏合族皆知,西海阿灼天资卓绝,却又任性得很,许多东西都是沾手就会,学完就丢。这么些年,唯一被她握住不放的就只得一柄掌珠,其余琴诗书画之流,她就直言自己“够用就好”,谁也不明白是怎么个够用法……
而自古以来,箜篌的弦数便一直是弦乐之最。
这么个极难弹奏的乐器,走进归墟谷前,敖玉曾一边看着送来箜篌的人将金翎化入琴头,一边冷笑不止:“阿灼最不耐烦摆弄这些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有一照面就直接把这人打出去,反而听信了他的大话,以为他有办法瞒过阿灼,竟当真把好不容易讨来的金翎交到这人手上。
对方却没有当即反驳。
只等彻底封住了金翎的气息,任由敖玉收回箜篌,看他板着一张冷脸就要拂袖而去了,他才轻声道:“她从前行经人间,曾偶见一箜篌大家,一双素手可引弦七十,冠绝当世。”
彼时敖玉脚步一顿。
“她曾说,若哪一日得了闲,抛开世间乐器不要,也要学一个箜篌。”
——“等我学会了,也弹曲儿与你听啊。”
红衣烈烈的龙女曾坐在人间乐坊,眼底倒映着一位玄衣男子,等到玄衣男子也看向她了,只这一眼对视,便让她托腮而笑:“如果杨二爷听了喜欢,要不要再给个赏?”
也不知道是在说那博得满堂惊叹的箜篌大家,还是在说来日学会了箜篌的自己。
杨戬便凝眸看她,许久,还是回以一笑。
他成圣多年,还没有遇见敖灼的时候,日子一向过得很清净,烹茶煮酒,下棋抚琴,如此这般的闲来雅致一番,也就是千百年的光阴了。
所以那日偶听了一场箜篌,确实弹得极好,以显圣真君的阅历也算得上是人间翘楚了,他便诚心赞了四个字:余音绕梁。
没成想听者有心,不知怎么地,就被身边的龙女记了一笔。
那时,西海小魔头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毛遂自荐非要跟着他斩妖除魔,跟了一路也不见败兴,看着他的每一眼都带着澄净的光,却燃着灼灼的火,让显圣真君每每回望过去,都仿佛要被什么东西滚烫了眼眸。
她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性子。
三界之大,有多少惊才绝艳的好儿郎,偏偏敖灼如此执拗,自六百岁起,眼里就只能看见一个显圣真君。
明明她也不是玉虚宫弟子,却总是成天往昆仑山跑,连杨戬下山的时候,她也要老神在在地跟在后面。
西海小魔头还振振有词:“真君德隆望尊,不也时常出来巡查人间,护佑百姓?小龙既然忝为敖氏公主,便有照拂四方水族之责,不敢有丝毫懈怠。”
“三公主说的是。”
这一番听来有理有据其实前言不搭后语的诡辩,显圣真君听了,也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那个时候,他已经对敖灼知之甚深了,既然劝不走她,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暗地里给西海小魔头留足了面子。
真君目光轻转,看见的是坐在他身边的龙女,西海三公主右手托腮,莹白细嫩的指尖搭在面颊上,饶有兴致地随着箜篌的音律点动,仿佛是在轻敲一块毫无瑕疵的玉璧。
何止是不沾阳春水而已。
敖灼的手,好看得极为匹配她的身份,是金贵到骨子里的女儿家才能养出来的娇美。
可显圣真君知道,也正是这样一双手,看似柔弱,挥剑之时却如狂涛逆卷,摧折山海,剑意浓烈如火,手中掌珠如同盛开到极致的红莲,一式未尽,惊人的凛冽已经避无可避地逼近眼目,让人仿佛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