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日子里,将将开启灵智的小妖什么都不懂,也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想,陪三公主解闷。”
不让她独自沉没在万丈海牢里,到最后还要忍受龙珠消损之痛,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苦。
——“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一句,卑微的小妖不敢当真说出口,喉头滚动一瞬,还是让自己咽了回去。但她不知道,像她这样不会掩饰自己的蠢材,尤其是在“敖灼”的面前,早就已经把所有心思都写在了目光里。
她这一生,分明只渴盼回到敖灼的身边。
“……可三公主想给你取名字呢。”
凡女感受着手心慢慢冷却的面容,声调更轻:“你在剑冢里,不是还在念着么。”
那是小妖筋断骨折之时,依然念念不忘的低语,她用一个没有得到的名字,支撑着自己在缚妖阵里苟延残喘。
凡女当时听过了,便记住了。
她抚过河蚌的眼角,拭去一滴晶亮的水珠。小妖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落了泪,只是神情怔怔地看着她,听着她柔声道:“从前不给你取名字,是你还小,也不是敖灼的奴仆,没道理趁你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先取了,毕竟要叫上一辈子。”
“不过,你若是想要……”
凡女体贴地问着:“那我们就取一个,好不好?”
河蚌没有当即回答,神色甚至犹有几分不可置信,隔了许久,才拼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好。”
怎么会不好?
小妖灰败的眉眼甚至亮起一点雀跃的光:“我,我如今也识得许多字了,我能记住,也能自己写出来的,不会再让三公主一字一句地反复教了。”
“……这么厉害呀。”
凡女笑了笑,眼底似有无垠深海,温柔包裹着小妖残破的身躯。
“那,唤作栖光,好么?”
小妖喃喃地跟着念:“栖、光?”
凡女缓缓摩挲过她的面颊,这每一处干涸,每一寸冰冷,都是为西海红·龙煎熬过的铁证。她用目光一点点拂过,语气却仍是平稳的,还能笑着与小妖说:“是啊,不是说攒了许多红珍珠么?珠生光华,而你留住了它,送给敖灼,岂不就是栖光?”
——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三公主了,敖灼走得如此狼狈,死前的最后一眼也没有重见天日。可偏偏是这样无足轻重的小妖,闷头向前,舍身奔赴,非要再为她栖停一抹光。
凡女低垂眼眸。
源自显圣真君的灵力从妖丹里向外散逸,小妖的意志随之昏沉,先前被压制住的伤势却卷土重来,将这幅妖身拖进又一场剧痛。等她彻底睡去,就会有鬼差前来接引,入鬼域,判功过,再饮一碗孟婆汤,洗去前尘种种,送她再入轮回。
她这样死心塌地的孩子,一生只知勤勤恳恳地修炼,不曾有片刻的为非作歹,来生或许能投作人·胎,父母双全,将来得遇良人,从此夫妻琴瑟和鸣,儿女绕膝,平安到老。
她合该再有一个美满人生。
但小妖却不肯入睡。
她的眼里满满当当只有一个凡女,哪怕她再不是敖灼的身形相貌了,莫说是杨二爷,连与敖灼同胞而诞的敖玉都无法确认她的身份,但凭借着一股莫名所以的底气,小妖看着凡女的时候,眼底倒影出来的分明还是一尾红·龙。
她艰难地回想片刻,居然傻傻反问道:“三公主闺名为灼,亦有光亮之意,我……可以么?”
好歹也读过许多年的书,到了此刻,她甚至还惦记着不想冒犯西海红·龙的名字。
“……”
凡女突然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她弯下了腰。
属于活人的温热气息笼罩住小妖,像是要为她驱散不断袭来的冰冷和困倦,又像是要让小妖睡在这一片暖热里。河蚌陷落在凡女的怀中,耳边听得她缓声道:“为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