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不去看语不成句的兄长,在他突然沉默时,她已经径自上前,直视着显圣真君的目光里似有一片暗海涌动:“小姐醒过来了没有?”
“宋坊主暂未清醒。”
“我要进去看她。”
“姑娘稍安勿躁,西海三太子正在为……”
小丫鬟突然昂·起头,重复道:“我要进去看她。”
她的语气并不激烈,咬字却极重,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咽下了喉头致命的梗塞,才能把气息逼出唇齿,强迫自己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不要跟兄长一样难以为继。
显圣真君在桑落泛着血丝的眼睛里,恍惚看见了一把重新开刃的短匕,从前挣扎求生留下的锈迹浸没在经年善意里,原本已经被宋家父女的温柔擦拭了大半,如今宋老爹故去多年,仅剩下一个宋玉红,却偏偏是她心上的最珍与最重,也是最后能为她抹去昔年阴冷和险恶的手。
一旦这只手放开,茫茫世间,就再也没有人能抓得住她了。
“……姑娘不能进去。”
杨戬缓声道:“宋坊主伤势颇重,你若进去,非但于事无补,只怕更不利于救治。”
敖玉与敖灼同属一脉,正一边为宋坊主平复突然灌入的躁动灵力,一边小心翼翼地替她修复伤处。被宋坊主紧握不放的神剑也渐渐平复下来,难得愿意乖顺。
可这不过是因为掌珠还记得敖玉和显圣真君的气息,没有将他们当做敌人。但凡有陌生人冒然靠近,以掌珠目前犹如惊弓之鸟的敏锐,若是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只怕当场就能把宋坊主送去鬼域见鬼王。
——要知道,早在被困缚妖阵的时候,宋坊主就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了。
之所以至今还没有鬼差上门拘魂,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在她魂魄动荡几近离体的时候,掌珠剑与河蚌女妖的灵力血气一同涌入,千钧一发之际,这股蛮横的外力为她强留住了最后一点生息。
在河蚌女妖昏睡不醒的现在,说是掌珠正替宋坊主续命也不为过。
一人一剑灵气相通,倘若掌珠躁动不安,还未痊愈的宋坊主实在是承受不起。
“不仅是桑落姑娘。”
显圣真君清淡如水的目光浮过整个院子,在一抹白衣身影上似乎略停了停,又似乎是没有。只有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因不想更加惹人担忧,真君便略过了宋玉红当日的命悬一线,只把现状简明扼要地解释了,明明说着近乎命令的话,却自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在宋坊主康复之前,想来都不宜探视。而三位受阴气侵身,也该好生休息。”
小丫鬟眉眼立沉。
面前是传说中神威显赫的显圣真君,说的也确实在情在理,可是,满心焦灼却见不到人的桑落还是想要直接顶回去,问他一句:你凭什么?
——你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立场,又与宋玉红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站在这世间与她最亲近的人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
小丫鬟自知是在毫无理由的迁怒,没有救下小姐是她自己不中用,杨二爷这次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小姐的命也还在他和那位西海三太子的手上,她怎么能不识好歹地对着救命恩人发泄不满?
条分缕析的大道理像是压城欲摧的黑云,沉甸甸地坠满她的心头。
但没有一条能让桑落恢复平静。
——没有不自量力地对显圣真君动手,妄图强闯他身后的主屋,已经是桑落仅剩的理智了。
听着同胞手足短促而沉重的呼吸声,元正侧头看了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桑落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第一下竟然没有带动。
元正皱眉,手上更用力些。
小丫鬟突然狠狠一低头,这才终于往后退了退,站回兄长身边。
这样显眼的拉扯,不可能瞒过显圣真君的眼睛。可他半点也不生气,也不在意桑落那一瞬间不加掩饰的敌意和怒火,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