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相处这么些日子,除了那双靴子以外,迟轻没有一次主动靠近过楚留香,更遑论什么含羞带怯的示好。
楚留香甚至已经觉得,这一次,是他自作多情了。
——可他依然迫切地希望迟轻活着。
哪怕她往后有了心上人,另嫁他人,只要她活着,楚留香便觉得这一场相逢没有遗憾了。
但谁知道,原来迟轻也只是没有说。
她或许已经察觉到了楚留香的情意,或许没有,可她依然把自己的心意藏好了,甚至是一直藏到了分离之时。
今日别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也许等不到三桅船再临江南,世上就再也没有迟轻了……她竟还能忍耐到了最后,先后拥抱过三个姑娘家,才肯把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融在最后一个拥抱里,云淡风轻地交给他。
不管有没有人能明白她的意思,也不管楚留香到底能不能看懂。
可若是楚留香再想起迟轻,哪怕她已经死了,这个怀抱的热意也会替他驱散寒冷。
——这个又聋又哑的姑娘,无声无息表露出来的最后一句,依然只有“庆幸与你相逢”。即便如此,也是为了留待来日温暖他。
若非宋甜儿比预想中的更了解迟轻,只怕都不能替她说出口!
“……好了,不哭了。”
侠盗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他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宋甜儿的肩膀,力道也用得不轻不重:“等过些日子,我们就来江南看她。”
宋甜儿猛地抬头:“真的?”
“嗯。”楚留香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没有泄露任何异样,“我保证,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回来。”
盗帅从不空口许诺,但凡是他说出来的话,就一定能办得到。
这根深蒂固的信任,让宋甜儿渐渐停止了哭泣,然后被李红··袖带到旁边,轻声细语地又哄了些时候。
只有苏蓉蓉注意到,楚留香刚才说的是……“回来”。
她看着似乎与往常无异的盗帅。
——刚刚分离,你是不是已经想要回到她的身边?
事实证明,苏蓉蓉的猜想是对的。
且不提楚留香请动“一指判生死”的神医名侠张简斋,约定等他处理好手上的事即来看诊,究竟是怎样一番千辛万苦。总之,迟轻十八岁那年的年末,三桅船果然重抵江南。
“轻轻,我们一起过年呀。”
宋甜儿蹦蹦跳跳地扑过来搂住迟轻:“我给你做核桃酥,还有煎堆。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啊?”
千金小姐看着风尘仆仆的一行人,愣了许久,而站在最后面的盗帅也正看着她,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这是迟轻记忆中,第一个不是她独自度过的年末。
一群人张罗着打扫屋子,剪窗花,打年糕,还有热气腾腾的年夜饭。迟轻吃到第三个饺子的时候,咬到的是一口满满的花生糖。
“是好兆头。”
盗帅正巧坐在迟轻对面,他比着流利的手语,泰然自若地说着谎话:“甜儿就包了这一个,谁若吃到了,来年定会甜甜蜜蜜。”
——若是可以,下一年,往后的每一年,也都不要再吃苦了。
他在心里默默说完了下半句。
宋甜儿埋着头吃饭,假装和楚大哥“串谋”给饺子做记号,又专门捞进迟轻碗里的人不是自己。
“……嗯。”
迟轻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样子,比花生糖还要甜。
他们带着迟轻去院子里放烟火,苏蓉蓉站在她身边,自己挡在了上风口,又把迟轻的兜帽往下压了压:“可不要着凉了。”
“轻轻,你快看!”
李红··袖突然拽了拽迟轻的袖子,示意她抬头去看,夜幕中有火树银花灿然开放,不远处的宋甜儿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去点烟火,又是跳又是笑的,活似个站不住脚的兔子。
璀璨光芒在迟轻的眼底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