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一日,原该是庙中龙女三千岁的整寿。
也正因如此,他与敖清大婚之日,还曾特意多敬了二郎真君一杯酒。
那是敬给西海三公主的谢媒酒。
柳毅虽未明说,可这位成圣多年的连襟显然还是懂了,因为他饮下那一杯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
“祝你二人白头偕老。”
素来寡言的真君,连贺喜之词都说得简单明了,可他送上的贺礼却是一株名贵的昆仑灵芝,柳毅服下,便可延寿百年,面容不老。
此中诚挚便再不必多言。
那时的书生更是满心坚定,认真道:“柳毅自当勤恳修炼,以求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这一句绝不是假话。
凡胎凡骨的正经凡人,从小到大只背过四书五经,一双手更是只握过笔杆,哪里接触过什么修仙法术?若非东海五公主不惜自耗本元,以龙珠为他洗髓,柳毅的资质甚至不足以让他踏上修仙之道,更遑论飞升成仙。
虽然敖清从没有说过,可柳毅自知妻子为他付出了多少,修炼起来便越发勤奋,唯恐辜负了这一片真心。
于是一修就修了两百多年。
他先后送走了所有亲朋,大多时候都得借用障眼法变换容貌,才能赶过去见上最后一面。只有在母亲的床前,面对这个知道儿媳真身为何的老迈妇人,书生才能显露出未曾老去的容貌,一如当初赴京赶考的模样般,握着母亲遍布老茧的粗糙双手,泣不成声。
“哭什么?”
母亲双目浑浊,看着他的眼神却仍像是在看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生老病死,谁不都要走这一遭吗?你爹那个糟老头子,定然也等着急了。”
他的双亲做了一辈子本分人,开着一家小面馆维持生计,哪怕儿子娶了龙女为妻,有了一个神仙儿媳,老两口也没有对外宣扬过。从前怎么过日子,自那以后还是怎么过日子,没向儿媳讨过什么灵丹妙药,也不曾开口求过什么长生不老。
“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柳毅娶亲前的一夜,他的双亲曾把他叫到跟前,饱经人世风霜的面容带着些忐忑不安,却只是语重心长道:“我们往后怕是照看不了你了,你顾好自己,顾好媳妇,以后也要顾好我们的小孙子。”
“儿媳妇的来历也不要告诉你哥哥姐姐,神仙嘛,总不能牵扯上太多的凡尘俗事。”
父亲扶着他的头,一字一字,说得极慢:“我和你娘这把岁数,往后过得安稳便是最大的福气了,你不要记挂我们,也不要为我们做些傻事,可记得了?”
那时的柳毅泪流不止,却不知道还能怎么劝说。
——四海敖氏的规矩是先成家后立业,成了亲,自然就得去领正经差事。而敖清为了照看西海龙王,很早就已向天庭请封了泾河水神之职,此前是由西海水族代管,只待她成亲后正式走马交接。
双亲记挂着他的兄姐,又不愿远离故土,柳毅的后半生却已经与泾河水神相交相融。
这是一早就注定的离别。
——双亲甚至担心他为此犯傻,苦口婆心地与他说过许多次,让柳毅不要为他们违逆天意,更不要擅改命数,他们这一生该如何就是如何,柳毅只管修炼就是,可不能肆意妄为,平添孽果。
所以柳毅什么都不能做。
以他事倍功半的修为,也确实做不了什么。
就连父母兄姐寿终正寝的命数,都是东海龙王挂念着他这个凡人女婿,这才悄悄去寻了鬼王,舍出去一张老脸帮忙改的生死簿。
“阿清,我从前科举落第的时候,很是心灰意冷,满心想着寒窗苦读十数载,为何还不能榜上有名?”
书生终于松开些手,看着掌心濡湿的血污,怔怔道:“可我后来才知道,这世上,原来并非所有付出都能有所回报。我苦修百载,所得不过寸进,而你与小琢生就神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