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忽然,程岩道:“时间不早了,今日就与吴大人聊到这儿吧。”
说罢端起茶盏,示意吴一天该走了。
吴一天一脸懵逼,啥套路?
但见程岩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也只得揣着满腹疑惑退了出去。
刚走出议事堂,吴一天就见到了主簿胡成喜,惊道:“胡兄,你怎么也来了?”
胡成喜颇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县尊大人叫我来的。”
其实他已经到了半个时辰,一直等在外头喝风,九月的云岚县已经很凉了,差点儿没把他吹出毛病来。
胡成喜不雅地吸了吸鼻子,又偷眼观察了下周围,而后小声道:“你们在聊什么?聊这么久?”
吴一天也不瞒着,“就说了些诗赋,倒也没谈别的,你说他是何意?”
胡成喜愣了下,正待开口,就见程岩身边一书吏走出来,“胡大人,县尊大人请您进去。”
“是。”胡成喜理了理衣袍,匆匆进了议事堂。
待他落座,便听程岩开门见山道:“胡主薄,如今你手头都管着那些事?”
胡成喜一怔,不是讨论诗词歌赋吗?不过他很快回过神,道:“下官主要帮着吴大人做事,县里的粮马、税收、户籍等等,下官都会过问。”
“如今县里上马、中马、下马、驹马各有多少?县中耕地多大?上下等田各占几成?每一等田收粮几何……”
噼里啪啦,一大堆问题砸下来,全在胡成喜刚刚所说的几项事务范围内。
胡成喜整个人都懵逼了,他刚刚听到了多少问题?十二?十三?还是更多?这该从何说起?姓程的莫不是要为难他?
呵呵,多半是了,要是自己答不出来,程岩肯定会借机立威。
胡成喜心中有了判断,人倒是冷静了些,他沉吟片刻,不慌不忙道:“回大人,本县有马共一百六十三匹,其中上马仅六,一匹可换大米五石,绢布五匹……”
尽管算不上滴水不漏,但胡成喜也基本能答上来,而且还自主发挥地说了些程岩没有问到的情况。
他滔滔不绝地答了小半刻钟,才停下来看了程岩一眼,眼中有抹隐晦的得意。
胡成喜本来以为会在程岩脸上看到意外或惊讶,哪知对方只淡淡道:“继续。”
胡成喜表情僵了僵,暗自运了运气,又接连说了一刻钟,说得口水都快干了,终于回答完程岩的问题。
“不错。”
程岩点点头,他早就猜到胡成喜能答上来。
因为在此前的暗查中,他得知胡成喜这个人虽说搜刮起民脂民膏来毫不手软,但本身还是有点儿能力的,这些年县衙里的大部分琐事,都是对方在处理。
不仅如此,胡成喜年少时还颇有才名,据说记忆力非常好,几乎能做到过目不忘,对方刚刚的表现已足以说明这一点。
若非胡成喜在老家得罪了人,十几年连回原籍参加乡试都不敢,也不至于只能缩在这穷乡僻壤当主薄。
“本官还以为又是个一问三不知。”程岩笑了笑,“看来胡主薄这些年着实用心。”
一问三不知?又?莫非程岩是指吴一天?胡成喜心里琢磨着,可吴一天不是说只聊了诗赋吗?但诗赋需要来衙门里谈?而且谈那么久?
胡成喜心里有了怀疑,又听程岩道:“你在云岚县任主薄有十二年了吧?”
“回大人,下官乃是建和二十八年来到云岚县,至今已十二年了。”
说完,胡成喜就愣了下,因为他发现程岩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好像是惋惜,又好像是生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胡成喜正推敲着程岩言行中的深意,可不等他想明白,程岩已端茶送客了。
从议事堂出来时,胡成喜又见到了典史赵大河,两人只来得及眼神交流一番,赵大河便被唤了进去。